姜松岩说:“一定还有‘兄弟,你干得好!’之类的话。”
余群停下来看着姜松岩,他发觉姜松岩似乎有欣赏的表情。
姜松岩问余群,席鸣一下面的人对这种称呼是不是反感?余群说这方面倒是没有听到,他说席鸣一呼兄唤弟其实是笼络人心。
姜松岩说笼络人心这种说法实在需要商榷,他并不十分认可。余群马上感慨现在的工作环境,说大概谁都会有一个圈子,谁都需要有自己的兄弟。
姜松岩不在意余群的见风使舵,他解说同志关系,说同志关系其实由阶级兄弟构成,最好的同志关系应该亲如兄弟。他还认为席鸣一嘴里的兄弟其实就是同志的意思。
余群声明,他对席鸣一没有偏见,没有大的原则性的意见,与他在工作上也没有任何的矛盾。
像是自知之明,余群说自己可能也是随大流,非议席鸣一的人多了,他也跟着说几句。姜松岩笑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余群观照到了自己对席鸣一的态度,也有了自我反省。
姜松岩对余群说,他想知道席鸣一的大田里怎么会有别人的自留地?
余群紧张起来,这是他在去关港的路上说过的。发牢骚时说的话肯定有点儿过,作为问题来解释就有点儿麻烦。他打量着这位他还不十分了解的副省长,他在抛给他这个问题时表情是轻松的。
秘书出身的余群不是第一次配给副省长协助工作,他的回答是圆滑的,几乎答非所问。
“您要知道现在地级市和县级市之间的微妙关系,打个比方,就像是成年的养子和养父的关系……总有一天中央会改这种管辖体制……”
姜松岩以后知道,省里当时确实有变动席鸣一工作的考虑,想让余群顶过去,但由于关港市在这个节骨眼干出了几件漂亮的事情,席鸣一也算是命大。
发展是硬道理。关港市的GDP在关键时候是席鸣一的护身符,他任上没有发生影响重大的负面新闻也是原因之一。
2
坐到姜松岩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性情,个性不是这个层次的干部所特别需要的。
与余群的谈话,触动姜松岩的却是席鸣一的“兄弟”,暗地里他有点儿羡慕席鸣一的个性,领着一班亦同志亦兄弟的人轰轰烈烈地工作。
姜松岩由此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个性其实不是在岗位上消磨的,而是本来就是这样,要求自己克己、稳健、成熟,四平八稳地处理上下级关系,包括学生时代的同学关系。他到哪里、处理任何事情、任何种职务,还真没有过拖泥带水夹灰带尘,因一时贪心而失性玷污岗位和职责的情况。他很清醒,也很庆幸,算是难得保全了人格和德性。
在过去的领导、同事、部下当中,除了夏中天,姜松岩找不出与自己关系特别好的,也找不出关系特别差的。私下里他没有和什么人有过称兄道弟的事。这应该跟他的际遇有关,他有培养他的夏中天,后来又有赏识他的龚老。称领导老师和师父的事情在他离开平江以后也再没有发生过,与夏中天关系的好与坏在他的人生和仕途生涯里都是特例。
部下巴结他的大有人在,他要笼络的对象也不是没有,应该说都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处理了,做到这一点姜松岩靠他的内敛和特殊的气场。在官场,位置越高越不能有性格几乎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而他恰巧具备了这个能力。
姜松岩有很多同学,他是他们中的佼佼者,追随他的同学很多但往往得不到他实质性的帮助。工作忙是一种最好的托辞,可以帮助他躲开各种各样的活动,同学聚会、校庆什么的他从来不参加。起初同学们对他大有意见,慢慢地就接受了,毕竟他是一个有成就的人,不能作一般要求。
这样的情况下,一次例外竟然还让他赢得美誉。
姜松岩读初中时的班主任薛老师喜欢抽烟,快退休时突然戒烟,不多久竟然患上了肺癌。很多人说他是急刹车刹翻了车。校友会专门负责外联的同学给在北京的姜松岩打电话发例行的讣告,只要他没有意见,在大家出资购买的花圈缎带上加上他的名字完事。
没想到姜松岩在电话里说他对薛老师的逝世非常难过,向薛老师家属转达他沉痛的哀悼不说,还请同学垫付五百元,单买一个花圈,余下的作为丧仪费转给薛老师家属。因为姜松岩的举动,同学们想起薛老师的许多好处,也看到了薛老师家属是下岗工人这样的困难,大家捐了好多的款,等于在他的带动下帮助了薛老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