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了我家小姐!”家丁吆喝道:“乖乖跟我们到官府!”
“我放了啊。”莫离青无奈地放开双臂,只见小人儿仍吊在他脖子上,他随即又抱住她,轻声道:“云霓,你爹来了,跟他回家吧。”
小脸蛋往他肩头蹭去,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云霓啊!”窦我陶转为一张哭丧脸,好不哀怨。“爹来了呀,呜,爹找你找得好辛苦,一早不见了你,爹娘几乎翻遍吴山镇,呜……给爹抱抱啊,别让这个贼拐子给骗了。”
“窦老爷,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巧遇令嫒……”
“你闭嘴!看你到了衙门还敢不敢继续骗人!走!见官去!”
窦我陶用力拉扯莫离青的袖子,突然被这么一拉,莫离青脚步踉跄了下,但他仍稳稳抱住怀里的小人儿,倒是窦云霓抬起了头。
“云霓,来,爹抱你回家去。”窦我陶满怀希望地道。
小云霓睁开一双大眼,犹茫然无神,小嘴微噘,像是被吵醒似地很不开心,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胡子胖脸上。
“云霓,我是爹啊。”窦我陶伸长一双手,急急地道:“你是爹的乖女儿,爹疼你喔,咱回家吃甜果子,不要跟坏人在一起。”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圆黑的大眼睛转为清亮,直直瞧着她的爹。
“呸。”娇滴滴的童音迸了出来。
窦我陶登时被这声呸打得动弹不得,呆若木鸡,嘴巴张得大大的,铜铃眼也瞪得更大。
“小小小……小姐说话了?!”家丁们也全部呆住了。
“哥哥不是坏人啦。”
甜嗓又迸出第二句话,窦我陶仍是处于极度震惊状态,傻愣愣站着,泪珠滚滚而出,伸向云霓的胖手微微颤抖。
莫离青感受到大家的震惊,颇为惊讶今天竟是云霓第一回开口说话;再看窦老爷老泪纵横,显见是个极为疼爱女儿的父亲,难怪刚才一副要跟他拚命的狠急模样了。
“云霓,跟你爹回家了。”他意欲将云霓抱还给窦老爷,但小人儿却越发紧搂他的脖子,又将一张小脸蛋埋进他的肩窝去。
窦我陶不再抢人,只是怔忡看着女儿,待看到小人儿不理他,突然一屁股跌坐在地,抹袖放声大哭。
“五年了,云霓你终于出声了!呜呜,我盼了好久,原来云霓不是哑子,我好高兴,好高兴啊!呜哇!我的宝贝云霓会说话了啊!”
家丁有的蹲下来陪老爷抹泪,有的不知所措地看老爷痛哭流涕,还有的捡起掉落在地的两尊泥娃娃。
大老爷依然指着人骂,傻和尚也依然笑哈哈;或许,这世上并没有太多需要在意的事情,由人嬉笑怒骂又如何;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不如抽身而出,自在笑看这个红尘俗世吧。
吴山镇人人皆知,窦老爷和窦夫人成亲二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宝贝女儿,可这位大小姐出生时哭了三天三夜,声嘶力竭几乎死去,后来是一个出家师父路过,念了一篇经,送她一个符,这才止住哭声,却是从此变成了哑巴,不但不哭,更不曾开口学说话。
她不爱人抱,不爱玩耍,就只爱捏泥娃娃。如今到了五岁,呸了一声,开始说话,吴山镇百姓传为奇谈,津津乐道。
可小姐开口了,懂事了,不再只是安静捏泥巴,窦府的仆人可累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人海流。”阿富和阿贵卖力比划,双手往上圈出一团白日,再匆匆向下晃了晃,当作是黄河之水奔流入海。
“欲穷千里目。”阿富拿手掌放在眉上搭帐蓬,四处望了望。
“更上一层楼。”阿贵没有楼可以上,只好学猴子抱着树干往上爬。
“哈哈!”旁边十来个奶娘丫环仆妇都笑了,才一开口笑,又马上掩了嘴,个个紧张地望向小姐。
窦云霓睁着大眼,红咚咚的小脸还淌着泪痕,手上抓着一管毛笔,微张小嘴,愣愣地看完阿富和阿贵逗她的戏码。
总算安静了。众人抹了汗,偷偷地吁了一口气。
“呜哇!”好无聊,一点都不好笑,她不买账,拿笔往纸上乱戳,哇哇大哭道:“我要离青哥哥!我要离青哥哥啦!”
奶娘着急地望向院子的月洞门,赶忙安抚道:“小姐,我们已经去找莫少爷,他这就来了,哎哎,别这样蘸墨汁……”
毛笔戳下墨池,溅起墨水,喷了奶娘不打紧,倒是小姐的白嫩小脸也长出点点的小黑斑了。
“小姐,弄脏脸了,我帮你擦。”丫环们慌乱地掏巾子,想要帮小姐擦脸,却又被那一双胡乱挥舞的小手给打了回去。
“呜呜!我要离青哥哥啊!”窦云霓握紧笔杆,坐在石椅上嚎啕大哭,那样子彷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拚命将所有的难过哭了出来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