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让你怕,这样你就会永远抓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
一幕幕地记忆翻江倒海般涌现,从书房的初遇到北海的分别,每一幅画面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都周而复始地温习过。
然而当他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再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她却望而却步了。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一点一点解读着他眼中所有的情感。
欣喜、难过、疼惜、遗憾、期待、失落……种种表情汇聚到一双眸子里,却只能就这样看着,默默地,似要将她的一切都深深刻印在心底。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堂堂一个皇子贝勒,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甚至连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的勇气都没有。
“怕”这个字眼深为他所不齿,然而当他想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却是从内心真正地怕了。
他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她。
他知道她能活着,并且回到这里有多么不容易,稍有不慎,落下一个把柄在别人手中,纵是太后再疼她亦是难保。
那一刻,他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哪怕从此只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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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萱感觉到腿已经麻木了,却只能屈着不敢起身,委屈地泪水在眼中打转。而那二人仍是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确切地说,他们眼中除了对方,再看不见其他。
胤禛身旁同样低着眉眼沉默地高无庸终是看不过去了,朝碧萱做了个手势,她这才如蒙特赦般摇摇晃晃地起身,踉跄着站稳。
许是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宝音托雅终于缓过神色,提醒着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继而朝胤禛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福了福身,侧头朝碧萱道:“咱们这便进去吧。”
说完便紧了几步迈进了正殿,碧萱忙跟上前,前脚刚迈过门槛,走在前面的宝音托雅却转了身,透过镂空的窗格,清楚地看到他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纸伞,递向碧萱:“给四贝勒送去,就说……说……”
碧萱低着头等待她的下文,却是许久都停顿在那一个“说”字上。
她正疑惑着,又听她微叹了一声,道:“罢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会明白的。”
“是。”碧萱接过伞出了正殿。
在她转身出去的一刹,宝音托雅复又抬头远远地望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泪终于无所顾忌地流下。
爱,却只剩一个转身的无奈。
60
60、吝啬之爱 。。。
放下茶杯,德妃审视的目光将站在面前的宝音托雅看了个通透。一如八年前初次见到那般,淡然如斯,隐隐透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人,那十多年的光阴,却如一根刺横亘在她心头,终是这一生都再难拔去。
被剥夺了抚养自己亲生儿子的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撒娇,用稚嫩的声音叫着那个女人“额娘”。
那种痛彻心扉之感,没有做过母亲之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而她,只能默默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感情,将之转移到次子的身上。多少次,她抱着襁褓中的胤祚,叫的却是“禛儿”。
尚满月余便被抱走,十余年来未在亲生母亲膝下承欢。原本以为,当孝懿皇后去后,母子终可以团聚。
看见亲生儿子一身素缟为其守灵,三伏天里竟直至中暑而晕倒。她虽有些吃味,更多的还是心疼。可是他呢?醒来后只是陌生地望着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硬要回到那个没有人气儿的承乾宫,对她视而不见。
她到底也是心高气傲的,如此被亲生儿子忽视,只能咬着牙对侍卫们吩咐:“罢了,随他去吧。”
留住他的人又怎样?留不住心,反倒更添了仇怨。
而她,还有小儿子。
想着,她走到寝殿里,伸手抱过嬷嬷怀中的胤祯,未满三岁的他睁大了乌黑的眼睛朝自己嘿嘿笑着,甜腻腻地一声“额娘”令她心中的落寞一扫而空。亲亲他光滑的额头,复又紧了紧双手背过身去,一滴滴眼泪无声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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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初进宫之时,我还是蛮喜欢你的。”过了许久,德妃终于开口道。
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其他人连同碧萱都被支开了。宝音托雅默不作声,低着头等待她的下文。
“你不张扬不骄纵,小小年纪却对很多事都看得通透,性子虽静却也会讨人欢心。所以当十四阿哥来求我要你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然,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其中也有你家族的因素。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这般抢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