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屿没敢回应,今天他似乎窥探到了戚斯年的很多面。他在自己心里不再是无法打败的强大向导了,他会用苹果砸秦清,不孵蛋,他也会被戚桦看做不争气。
“斯年是让我和他妈妈给惯坏了,不让他和哨兵来往,他偏偏看上那个傻大个儿。真不知道那傻大个儿有什么好的,几封情书就把我儿子给骗走了。不让他们继续联系,他还哭,真是不争气。”戚桦提起来还是吹胡子瞪眼,“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早早带他走……”
“您是医生,戚洲身体里有6颗炸弹,能不能拿出来?”杨屿没想到戚桦会不喜欢秦清,他抓紧时间汇报,“是陈妙西安装进去的,你应该知道陈家父女吧?”
戚桦双眼眯了眯,在回忆里搜索。“是他们啊,当然知道。陈东海一直想要复原大灾变之前的生殖技术,只要拥有了那项技术,高层想要多少向导的孩子就能得到多少。可是陈东海他又算什么东西,当年还被我从课堂上轰出去过。他记恨我,自然不会放过我的爱孙。”
“您是他的老师?”杨屿一惊。
“是,我是他的老师,但是也是我向医学院写信要求开除他。他那时候就在搞这些了,还没毕业就弄死了人。”戚桦将手杖交给了杨屿,抓住了戚洲的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戚戚呢,他真像斯年小时候啊,你瞧,他多可爱。”
杨屿垂下眼眸:“是,他们……很像。”
“你又不知道斯年小时候什么样,怎么知道他们很像?”戚桦觉得这个向导说话很逗,“我当时告诉了斯年我的计划,斯年非常担心我。我跟他说,你只要离那个女人远远的,不和她单独相处就行。但是我千算万算……唉。”
没算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被人算计了,唯有一声叹息。
“您的意思是,戚斯年知道您没死?”杨屿也好想拉戚洲的手。
“不然,你以为他舍得送那个傻大个儿出来?他让秦清来找我,计划着等戚戚再大些就带他离开。”戚桦摸了摸爱孙的额头,“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能想到有那么多节外生枝呢?戚戚以前受过苦吧?我的孙子竟然听不见。”
“他曾经被俘。”杨屿低着头汇报,“叛变者已死,我也获取了高层一部分信任,有了这份信任,我相信对咱们有好处。”
“不错,你很聪明,比哨兵好多了。”戚桦点了点头,“齐老头快不行了吧?”
“大概就是最近了,齐凯泽想上位。”杨屿轻声说,“但是他父亲应该还有后手,在权力面前父子相残就最有意思了。”
“是,我就喜欢这种有意思的事。你干得不错。”戚桦看戚洲什么都好,看杨屿也觉得顺眼,“听他们说,你是斯年的养子?”
“我并不认同。”杨屿发自内心不想当这个养子,他心里芥蒂未除,“但我确实是戚斯年养大的。”
“哼,他那个不争气的样子,养一个孩子都养不好,还能有功夫养两个?”戚桦仿佛对什么事痛恨异常,“他就知道跟那个哨兵在一起鬼混,还说什么没良心,王八蛋,是真当我老了听不懂吗?”
刚说完,床上躺着的人有了动静,被戚桦抓在手里的手指动了动。
戚洲听到有人说话,但是助听器进了水还是滋滋啦啦的,听不太清楚。
身体周围已经没有水了,但是他刚刚做梦又梦见了水池。水池好深,无数触手吸在身上,还要往身体里面钻。呼吸困难,所有东西都被触手卷碎了,包括那只小螃蟹。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面前,仿佛深渊。
他深喘一口气,醒了。
“戚洲,戚洲?”杨屿顾不上了,再挨戚桦打就挨打吧,一把抓住了戚洲的手腕。身体上全是红色的吸印,有些地方甚至被吸破了皮肤。
戚洲恍惚中辨认着声音,尽力睁开眼睛。屋里是一盏暖黄色的灯,他便知道他们还没有回到基地去。
基地很少有这种颜色的灯,都是惨白惨白的。
等到他看清楚杨屿的表情,嘴唇才动了动。
“没良心,王八蛋……”
杨屿刚要询问他感觉怎么样,忽然闭嘴不说了。
余光里,戚桦的表情正逐渐变得凝重。
手杖可能下一秒又要轮过来。
“在哪儿啊,这里……”好在戚洲的持续问话将戚桦的注意力分散了,“回基地了吗?”
“还没。”杨屿回答,并且开始计划怎么逃过戚桦的制裁。
“为什么不回去啊?”戚洲逐渐将周围看清,“熊,我们……被熊袭击了?”
他还记得昏迷前看到了一只北极熊,好大好大啊,大得让人害怕。转了一下脸,戚洲才看清楚旁边还有一个人,于是眨眨眼问:“你是谁啊?你是哪个基地的?”
戚桦凝重的表情有了一丝缓解,手掌压在戚洲的额头上反复安抚。自己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爱孙都长这么大了,可是却不认识自己。
“我是戚桦。”戚桦又在戚戚的身上看到了斯年的影子,血浓于水,“我是你父亲的父亲。”
“父亲的父亲?”戚洲的头脑还没完全清醒,但是他知道爷爷叫什么,“你是……我爷爷?”
“是,我们终于见面了。”戚桦不自觉地靠近他,酸楚和激动同时撕扯他的心脏,儿子昏迷不醒,爱孙又饱受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