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们附和着又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调笑着小掌侍,我却因为江部典侍的话怔在当场,握着桧扇的手僵硬万分,扇下的面容顿失颜色,心中有什么在悄悄攀爬而上,如锯齿钝钝的来回磨着,微微的痛起来,却深入骨中,呼吸愈加困难,我几欲窒息。
是他吗?是那个人吗?是那个在我心底回旋折磨的人吗?一时的嗔念,却是一世的苦劫,那时的欲望,让我背上了这样挥之不去的哀思。
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苦涩和猜度,我淡淡的说:“我有些倦了,你们退下吧。”
女房们疑惑我的情绪突变,但仍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剩下一室的宁静,我静静的独坐其中。少顷,起身,我拉开廊门,步下廊梯,迎着寒冷的北风走入庭院,站在石桥上,我望着池水中游姿优美的锦鲤,心中恍恍,坐在冰凉的石墩上,抬眼,看着苍茫的天空出了神。
也不知道就这么独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风也愈加寒凛冽,我的身体渐渐冷得麻木,可我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望着灰黑色的天空发楞。黑得带着些微蓝色的天空上,飘浮这几缕像是被撕碎的棉絮般的铅灰色浮云,在低沉沉的天空中流动。寒风在耳侧刮过,天空低沉得像就压在我头顶,一中种抑郁、阴冷和孤寂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世界,将我紧紧包裹在其中。
心中一片空虚茫然,似乎失去了所有情绪般的空空荡荡,每一处都是那样的无和空,有着种凄凉,就像曾经一片繁华的都城,在经历过万年的沧桑后尘埃落定只余残垣断壁的凄凉,我的心就是如此的空荡着,如此的哀凉着。
问心,为何如此的自怨?是思量情之所落;问心,为何如此的自悲?是思量情可所托;问心,为何的如此空虚?是情辗转难测,郁郁有所思。
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篇文,讲的是一个人,突然对人世间所谓的缘起了疑问,他去问佛,佛不语,只是指指天,然后闭眼入定,不再有任何表示。所谓的参禅,讲究的就是个“悟”字,如无彗根,无法自己看破参透,就算是给你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所以佛对禅机都是点到既止。
那人看天,只见天上云卷云舒,时聚时散,皆是随风,那人顿时悟到,缘,原来不过是如风如云,聚散无常,云聚是缘,云散亦是缘,难求常理的变化无常,是人不可掌握的。
这浮华红尘万千变,多少人求得缘满,终得成就神仙眷侣一生逍遥,无所遗憾?又有多少人在不经意中与自己的缘擦身错过,带着自悔自怨终老?所谓缘分,在我看来,缘去缘留都是在人的一念之间,害怕受伤害,退缩其后,不敢去追逐,只是以“随缘”二字为理由的定在原地,那是胆怯!起执念,想要去为自己奋起努力,勇敢的去争取,就算不能成就自己的缘分,但也能在一生结束时回想起自己的这一世,也没有什么好抱撼的了,至少曾为自己努力过!
什么东西无形无定的从身体底处慢慢却倔强的攀爬上来,一点一点的渗入心中,固执的填满我一心的空荡虚无,我渐渐的感到心被胀得难受,难受得像要爆裂!像要碎开!我不由抓紧心口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皱紧眉想要抵御这莫名的难受。
这是什么?是什么感情?这样强而有力的压碾着我的身心,以至灵魂都为之疼痛!这种可怕的感情是何时进驻我的心底深处,在我不知不觉间悄悄的啃噬着我的所有,等到发觉时,竟已经不余一点退路!
是那个竹林中的初遇时吗?是在我俯身拾起那片竹叶时吗?是在那个夜里生死攸关时突闻一声咒言时吗?还是那狂风中温暖有力的一握时?抑或是伤痛中听到那安慰的声音时?太多太多.......,我竟问不出个究竟!情动,又有谁可以知道是在何时来的?何时萌发的?为何而生?为何而绵绵难绝?可问得清,就不会有世间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只要清楚了,就可慧剑斩情,不粘满心爱欲痛苦,一身轻!可是这样,还能算活过吗?
我曾以为那日在山中所为是自己因自私的贪念妄想而起,却不料原来是自己无意识的遵从了内心底处潜藏着的感情,原来如此,原来是为此......
我站起身,慢慢步回房,取出外出穿的壶装束换上,在寒风中冻得几近麻痹的手指几乎难以完成穿衣的步骤,但我仍不舍不弃的坚持着。戴上市女笠,我走出房外,只见清义流守立在房门外,看到我身上的服饰,他微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清义流,我要出去见一个人,我一定要去见他,我想要见他!”我望向他平静而坚定的说。
清义流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半晌才慢慢的说:“我陪你去,殿下。”
我不由握紧双手,微扭头艰难的说:“不要跟着我,清义流,不要跟来....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为自己保留一点退路吧....我要见的那个人....那个人是....”我无法说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我总是在伤害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为什么总会伤害到这个无怨无悔守护着我的人?我心痛如割!
“那个人....殿下想要去见的人....是殿下心中喜欢的人吧?”清义流接着我的话说,是疑问,却又是肯定。
他知道!?我错愕的抬头望去,只见他英俊的脸上带着难掩的伤痛,眼睛中竟是无奈和受伤,我一窒,心头巨痛!原来他一直在关切着我的所有情绪!他早已经猜出也看出我的心绪不定的根源!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关切着我的人,却是我伤害的人!
“对不起,清义流.....”我含泪转开视线,心怯内疚的不敢去看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中包含了多少心痛和无奈,这轻轻的一声叹息竟像把重锤般重重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几乎站立不住的沉力!
“去吧,殿下,请你就遵照自己内心的愿望去做吧,我会永远以你的愿望为己愿的。”他温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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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清义流。”我低声说完,几近狼狈的越过他向外奔去,不敢多说什么,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自己一个停留就会所有勇气俱失!我欠他的情,这一世怕是没有办法还了!心沉重得自己都不得不选择逃避的不去想!
冬夜寂静,寒风凛冽,一片黑暗中,只有我眼前蜿蜒的乡间小路若隐若现,四周沉静如水,没有虫声,没有鸟鸣,没有一丝声响,似乎整个天地万物都睡去的沉寂,连心中刚还翻浮万千的思绪也渐渐沉淀,只余一腔的执着和狂热。
一心的热,一心的念,一心的焰,此心似火烧,汹涌燃我身。当年的红拂女夜奔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是否也是这样的孤注一掷?是否也是这样的毫不动摇?没有去想过任何的退路,没有去考虑过若被拒绝后的难以自容,只是为自己的心倾尽全力!这我不得而知,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我想见他!我想要见他!!想要见他!!!”
我孤身奔跑在这沉沉冬夜中,如刀的北风刮在我的脸上,刺得我生疼,我的衣服裙摆在凛冽寒风中翻飞如云。夜是静的,是孤寂的,伴着我匆忙脚步的只有我心中像火焰般燃烧的感情,竟让我忘记了孤身的可怕,让我无视这夜的太黑,原来淡薄的我也是可以这么的忘情执狂。
气喘嘘嘘的跑到邑从头府前,我看着眼前的房邸,抚着剧烈狂跳胸口,努力平定因奔跑的急喘。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青竹般颀长优雅的身影从门内走出,夜下仍清晰可见的白色狩衣,衣袂在寒风中飘扬,他的身姿如要随风化去的飘逸。他姿势优美的搭起手中的辟邪弓,口中念咒,撒手,白翎长箭带着呼啸声射向夜空,箭头在半空中燃起火焰,像流星般划过黑暗,刺破这黑沉沉的夜。
“到此,困扰令夫人的咒已破除,在下也完成这次驱邪。”他对站在门内的邑从头等人说。
他转身,望向我,一双眼眸在这夜色下闪烁如星,七彩流溢的明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