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隐士对社会并无积极贡献,然而他们的行为和争权夺利
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种范例。中国人在道德上对人要
求很宽,只消不是损害旁人,就算是好人了。《论语》记载了
许多隐者,晨门、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A丈人、伯夷、
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等等,孔子对他们
都很尊敬,虽然,并不同意他们的作风。
孔子对隐者分为三类:像伯夷、叔齐那样,不放弃自己
意志,不牺牲自己尊严(“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像柳下
惠、少连那样,意志和尊严有所牺牲,但言行合情合理
(“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像虞仲、
夷逸那样,则是逃世隐居,放肆直言,不做坏事,不参与政
治(“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孔子对他们评价都很
好,显然认为隐者也有积极的一面。
参与政治活动,意志和尊严不得不有所舍弃,那是无可
奈何的。柳下惠做法官,曾被三次罢官,人家劝他出国。柳
下惠坚持正义,回答说:“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
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论语》)。关键是在“事人”。
为了大众利益而从政,非事人不可;坚持原则而为公众服务,
不以功名富贵为念,虽然不得不听从上级命令,但也可以说
是“隐士”——至于一般意义的隐士,基本要求是求个性的
解放自由而不必事人。
我写武侠小说是想写人性,就像大多数小说一样。这部
小说通过书中一些人物,企图刻划中国三千多年来政治生活
中的若干普遍现象。影射性的小说并无多大意义,政治情况
很快就会改变,只有刻划人性,才有较长期的价值。不顾一
切的夺取权力,是古今中外政治生活的基本情况,过去几千
年是这样,今后几千年恐怕仍会是这样。任我行、东方不败、
岳不群、左冷禅这些人,在我设想时主要不是武林高手,而
是政治人物。林平之、向问天、方证大师、冲虑道人、定闲
师太、莫大先生、余沧海等人也是政治人物。这种形形色色
的人物,每一个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别的国家中也都有。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口号,在六十年代时就写在书
中了。任我行因掌握大权而腐化,那是人性的普遍现象。这
些都不是书成后的增添或改作。
《笑傲江湖》在《明报》连载之时,西贡的中文报、越文
报和法文报有二十一家同时连载。南越国会中辩论之时,常
有议员指责对方是“岳不群”(伪君子)或“左冷禅”(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