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朝孟铎那边窥一眼,他已经开吃,斯斯文文地咬进嘴里,她心提起来。
或许就只是她吃的那个做坏了,其余还是好的。
顷刻,孟铎摁着她的脑袋让转过去,令窈偷瞄,见他将东西吐在巾帕上。那点子侥幸也没了,她为自己争辩:“我第一次做,难免失手。”
孟铎淡然如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指了指剩下的几个月团:“我拿回去给山阳吃。”
令窈瞬时明白他的用意,窘迫与郁闷一扫而空,真正高兴起来:“原来先生也爱捉弄人。”
两人往园子里去,树影婆娑,风声啸啸,令窈紧挨孟铎,好几次踩上他的鸦色皁靴。过石灯幢,靴上深深浅浅几个脚印格外显眼。
孟铎终是忍不住,抬手将令窈提到身前,见她张嘴就要说话,即刻抛出话堵她:“你最爱热闹,为何不到家宴寻乐,反而一个人躲起来?”
令窈微怔,对于其他几房而言是阖家欢聚的好日子,她没有爹娘,体会不到这份家人团聚的欢喜。
她鲜少沉默寡言,素日孟铎发问,她定是口若悬河好叫他领教她的聪明才智,此时却一个字都蹦不出。
反倒是孟铎缓声开了口:“你想你舅舅了?”
令窈摇头:“舅舅有儿女相伴,他无需我想念。”
孟铎又问:“是想爹娘吗?”
令窈垂下脑袋。
山石多曲折,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跌倒,忽地有人牵了她的手,风从耳边掠过,眨眼功夫,腾空而起,落至高高的翠嶂假山。
顶上石块打磨光滑,刚好容得下两个人。手边是绿葱葱的苔藓,令窈坐在假山上,放眼望见对面的飞楼绣槛。
孟铎坐她身侧,她听见他说:“幼年我也曾与亲人分离,开始也会难过,后来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他与她说这番话,她心中惊讶,细声问:“先生为何与亲人分离?”
孟铎笑:“为出人头地。”
令窈抚慰:“先生有魏然做接应,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他转过眸子打探她:“且不提魏然只是一介内侍,你怎知我要的是加官进爵?”
“天下男子,皆求官运亨通。”她停顿,又说——
“以及娇妻美妾,子孙满堂。”
后半句异口同声,令窈笑看孟铎:“先生与我,心有灵犀。想必先生所求,也是如此。”
孟铎嘴边挽起重重笑意:“别人都有的东西,要来没意思。”
令窈觉得有趣:“怎样才算有意思?”
“等为师心愿达成那日,再来告诉你。”
她自知追问下去没地讨嫌,便道:“那我祝先生心想事成。”
孟铎接了她的祝福:“多谢。”
人总是这样,听完旁人的辛酸,也就能放下自己的辛酸,令窈心里仅有的那丝伤感荡然无存,她甚至有勇气再吃一颗自己做的月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