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罗芳菲果然来了,送来了一件半人高的锦盒。当着瑶华的面打开,是一套麝香木制屏风,上面是金漆细描的群仙贺寿图。木料极佳,雕工精细,十分气派。
“这套屏风是前朝大家顾禅逸所制,有一年太妃生辰,今上就把它作为贺礼送给了太妃娘娘。”罗芳菲给她解释。
瑶华眉头微皱,“他怎么把太妃的东西哄来了,而且还如此贵重,我怎么能拿太妃的心爱之物送人。”
罗芳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妃的好东西多着呢,那庄子的库房里,只怕有一半都是这些东西。再说了,各花入个眼,太妃不怎么喜欢顾禅逸的东西,觉得他做出的东西有些谄媚之嫌,跟他的名字实在是不相符。对于别人来说是个名物,但对于太妃来说,不过是个占地方落灰的东西。你只管拿去用。”
瑶华想了想,“不管太妃喜欢不喜欢,也是太妃特意从她的私藏里挑出来的。我拿了还是过意不去。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有套玄光墨,是我刚刚入京的时候亲手制的,如今差不多可以用了。你帮我带给太妃。”
罗芳菲无奈地摇头,“瞧瞧,你又来了。你就这么受不得别人对你好。一点便宜也不肯占。这样算得清清楚楚,太生分,没人情味。我托大说你一句,这样不行的,人跟人之间,总得有点互相需要,要是你什么都不要,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长此以往,不行的。”
瑶华被她这么一说,低头想了想,“谢谢姐姐的劝告。那劳烦姐姐回去帮我向太妃致谢。我那套玄光墨,便等着合适的机会,再送给太妃。”
罗芳菲笑,“这还差不多。我听芟秋姑姑的意思,太妃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可别伤了她的心。”
瑶华有些哭笑不得,“明白了,多谢罗姐姐指点。”
罗芳菲捂住嘴笑,“这句姐姐我生受了,也不知道还能听几日,你且多喊两句来听听。”
瑶华微窘,坚决地转移了话题。
等到三月初一,瑶华带着恩哥儿去了那边的府上。
整个和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因为要拜寿的人多,去寿安堂多有不便,和煜便在和府的花园里搭起了暖阁和台子。男女宾客分成两边,徐老太太高坐中间寿台,等着来宾前来给她贺寿。
瑶华到的时候,园中已经来了不少宾客。瑶华带着恩哥儿从女宾那侧走到寿台,给徐老太太叩头拜寿。
一个婆子扬声唱着瑶华送的贺礼,“……顾禅逸群仙贺寿屏风一套……”
顾禅逸的东西可是寻常见不到的。陪在徐老太太身边世家夫人、官家太太们纷纷停下了说笑,慎重地打量正在拜寿的瑶华姐弟。然后悄悄议论起来,“这姑娘是谁?生得真不错。”
有与和家往来密切些的,便介绍起瑶华的来历。
心思活泛的夫人们便起了心思,“能拿顾禅逸的东西来给老太太做个散寿,这个姑娘身家不错啊!”没有爹娘又怎样,年纪大点又怎样,只要嫁妆丰厚,还有和煜这等的伯父。这样的姑娘便是不能掌管中馈,完全可以聘给娘家的子侄。扶持一把娘家也是不错的。
待瑶华拜完了寿,便有夫人请她过去说话。
瑶华便嘱咐了恩哥儿几句,让恩哥儿去了男宾的席面上。自己笑吟吟地去应付那些夫人了。今日她情愿跟那些夫人们待在一起废话,也不想沾和家人的边。
恩哥儿出了拜寿暖阁,由小厮领着去了男宾的席上。他年纪还小,又没有父兄照应,和家给他安排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帘脚不严,也没有暖炉,冷风丝丝的透了进来,有些刺骨的阴冷。
恩哥儿也不计较这个,裹紧了衣服,自己稍稍挪了下席面,避开了风口,跪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着席面上的干果。突然就听见有人笑着说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小孩,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似的。怪有意思的。”
恩哥儿一抬头,有一意气风发的俊美青年站在他面前,含笑低头看他,不是崔晋庭又是谁。
恩哥儿眨眨眼,抬头看着崔晋庭默不作声。
崔晋庭心里暗笑,这个小鬼头的机灵劲儿,跟他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喂,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吧,跟我过去那边玩。”
恩哥儿抬头道,“我姐说了,要乖乖的,别惹事。”
崔晋庭伸手一提溜他的领子,把他从席间拎了起来,低声道,“这角落里漏风,冷热对冲,小心撞了风邪。”然后又大声道,“我看你有趣,陪我上那边坐坐。让你来你就来,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恩哥儿不作声了,缩着脖子低着头,像是个被恶霸欺凌的无助小孩,被崔晋庭拎走了。
崔晋仪如今尚是和家未来的乘龙快婿,因此崔家的席面是在相当重要舒适的位置。崔晋仪见崔晋庭出去走了一圈,竟然拎回来一个话都不敢说的小孩。连忙阻止道,“二弟,今日是徐老太太的寿宴,切切不可造次。”
崔晋庭早就算准他会出来“伸张正义”,冷笑,“正因为是寿宴,所以才要热闹热闹。我今日可是给你面子,陪你来贺寿了。怎么着,难不成还要我跟你似的,四处陪笑不成。再说了,还没开席呢,我不过找人解解闷,又没难为他,你有什么意见?”
崔晋仪看了恩哥儿一眼,“他不过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