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小丑又走进宴会厅,在墙边一张高椅上坐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个手势,叫我和佛洛德爷爷坐到他身旁。爷爷坐在中间,我和小丑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
“安静!”大伙儿坐定后,小丑吆喝一声,尽管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讲话。
一首优美的横笛曲子悠然响起。乐声中,十三个方块侏儒鱼贯穿过大门,疾步走进宴会厅。身材矮小的国王走在队伍前头,身后跟着王后、侍从和所有的方块,殿后的是方块幺。除了国王伉俪和侍从,每一位方块姑娘手里都握着一根细长的玻璃笛子,放在嘴边吹奏。玻璃笛子吹奏的华尔兹舞曲,音调是那么的纤柔、纯净,听起来就像教堂风琴最小的管子传出的音符。方块侏儒头发银白,眼睛湛蓝,身上都穿粉红衣裳。除了国王和侍从,这队侏儒全都是女的。
“太精彩了!”小丑鼓掌欢呼。我看见佛洛德爷爷鼓掌,也跟着十三个方块侏儒站在’宴会厅一角,排列成四分之一圆形。随后进场的是身穿深蓝制服的梅花侏儒。王后和梅花幺穿的是同色的衫裙。十三个梅花侏儒全都有一头鬈曲的棕色头发、一身黝黑的皮肤和一双褐色的眼睛。跟方块侏儒相比,他们的身材比较圆胖。除了王后和梅花幺,这队侏儒全部是男性。
梅花加入方块行列,共同组成一个半圆形。接着进场的是身穿血红衣裳的红心侏儒。国王和侍从是惟一的男性;他们两人穿的暑猩红的制服。红心侏儒全都有一头金发、一身白皙的皮肤和一双绿色的眼睛。红心幺身上的装扮,却与众不同。她穿的是那天我在林子里遇见她时的那件黄衫。一进入宴会厅,她就走到梅花K身边,跟他站在一块。厅中的三队侏儒观在已经组成四分之三的圆形。
黑桃侏儒最后进场。他们的头发又黑又硬,眼瞳漆黑,身上穿着黑色制服。在四队侏儒中,他们的肩膀最宽厚,表情最阴郁,神色最凝重,如同他们身上的制服。队中只有王后和黑桃幺是女性;她们穿的是紫色衣裳。
黑桃幺走到红心K身旁站住。五十二个侏儒现在组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不可思议!”我悄声说。
“每年的‘丑角之宴’都是以这种方式展开,”佛洛德爷爷压低嗓门说。“五十二个侏儒排列成一个圆圈,代表一年的五十二个星期。”
“红心幺怎么老是穿着黄衣裳呢?”
“她代表的是,仲夏季节最明亮的太阳。”
黑桃K和方块幺之间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小丑从椅子上爬下来,站到他们中间。这一来,整个圆圈就完整无缺了。红心幺站在小丑正对面。
五十三个侏儒手牵手,齐声欢呼:“丑角日快乐!新年恭喜发财!”
小丑张开双臂,叮叮当当摇响身上的铃子。他扯起嗓门大声宣布:“今天,不但一年结束了,而且我们也已经来到一副牌五十二年期的终点!未来就是属于丑角的了。丑角老兄,祝你生日快乐!要言不繁,我的致辞就到此为止。”
小丑伸出右手,握握自己的左手,仿佛在向自己道喜似的。侏儒们纷纷鼓掌,尽管他们都不懂小丑在说什么。拍完手,四个家族分头走到各自的餐桌,围成一圈坐下来。
佛洛德爷爷伸出手来,搭在我的肩膀上。“他们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悄声说。“他们每一年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就像当年我一个人玩牌时那样。”
“可是——”
“小伙子,你看过在马戏团表演的马儿和狗儿没有?这帮侏儒就像受过训练的动物。可是那个小丑……”
“他怎么啦?”
“以前我从没看过他那么狂妄、那么自信。”
方块5
……不幸得很爸爸要我喝的那杯饮料,滋味非常甜美……
我坐在车子后座,正在阅读小圆面包书,爸爸突然对我说,马上就要到雅典了。于是,我又从魔幻岛回到现实世界来。
在一张地图的协助下,爸爸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雅典市旅游服务处。我坐在车子里,打量着街上行走的希腊人,而爸爸就待在旅游中心,寻找一家合适的旅馆。
回来时,他咧着嘴,笑得好不开心。
“擎天神大饭店(HotelTitania),”他钻进驾驶座,笑嘻嘻说。
“这家旅馆有空房和停车场。这当然很重要。但我也告诉旅游中心的人,我们打算在雅典玩几天,去看看有名的高城(Acropolis)。所以他们就给我安排了这家屋顶上有嘹望台,可以观览整个雅典城的旅馆。”
爸爸并没夸张。我们的房间在十二楼,凭窗眺望,雅典城果然尽收眼底。不过,我们还是搭电梯到屋顶平台上,远眺矗立在雅典城另一端的高城。
爸爸被高城中的古老神殿震撼住了,好半天只管瞪着眼睛没吭声。
“汉斯·汤玛士,太神奇了!”他终于惊叹起来。“实在太神奇了。”
爸爸开始在屋顶瞭望台上来来回回踱起方步。过了好一会儿,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后,他要侍者替他端来一杯啤酒。我们父子俩坐在最靠近栏杆的座椅上,面对着高城。不久,神殿四周的水银灯点亮了;刹那间,整座高城大放光明,爸爸又开始激动起来。
看够了高城夜景后,爸爸说:“汉斯·汤玛士,咱们明天到高城走一走吧,顺便到古老的市集瞧瞧。我带你去看当年伟大的哲学家一边散步、一边讨论人生重大问题的地方——不幸得很,这些哲人关心的课题,如今大半已经被我们欧洲人遗忘了。”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谈论起雅典的哲学家。我倾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打断他:“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寻找妈妈——爸爸,你难道忘了吗?”
爸爸又吩咐侍者端来一杯啤酒。这已经是第二或第三杯了。
“当然没忘记,”他说。“可是,如果我们不先看看高城,见了妈妈后该跟她谈些什么呢?分别那么多年,见了面却没话讲,不是挺尴尬的吗?汉斯·汤玛士,你觉得爸爸的顾虑是多余的吗?”
眼看我们这趟旅程的目标就要达成了,我却突然发现,原来爸爸一直害怕跟妈妈相见。这个发现,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