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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山本家的姐妹(第1页)

今年初春,父亲和他的前妻正式离了婚,叫我们母女搬到东京和他一起生活。当时我刚参加完东京地区的大学考试,恰巧等待父亲消息的日子和高考发榜的日子重叠到了一起,所以那几天我和母亲对家里的电话铃声都格外敏感。偏偏在这个时候,鸫总是故意打来电话,都是些“没什么事,你好吗?”“樱花谢了”之类没话找话骚扰人的电话,一天数次。好在我和母亲这些日子心情都特别好,所以每次都欣欣然地接起来:“哎呀,是鸫啊!……那么,回头见。”

那时,我和母亲的心中都喜不自禁地有一种预感—很快就要搬到东京去了。那感觉,就像冰雪融化、春天到来一样。

这一天母亲已经等了许多年了。她一边在山本屋旅馆工作,一边等待着。虽然平时从表面上看不出她有什么痛苦,实际上,她不过是故意装出那副样子。那样才可以最低限度地把痛苦掩藏住。大概正是因为母亲的泰然自若、乐观开朗,才使父亲愿意常回来,最终没有放弃母亲吧。但母亲绝对不是一个天生坚强的人,只不过在不觉间,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而已。有时偶尔会听到母亲在政子小姨面前诉苦,但是因为她总是面带微笑在说,所以如果没有听那些内容,实在是听不出她是在“倒苦水”。印象中,政子小姨总是笑着点头,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似的。不管周围的人对妈妈怎样好,看不到未来、寄人篱下的“第三者”的生活却是无法改变的。想必妈妈的内心里,也有很多不安,也有疲惫得想哭的时候吧。正是因为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我好像没经历什么逆反期,就顺利地过来了。

就这样,我们母女俩一边等着父亲,一边在这里生活着,不知不觉中这个海滨小镇给我留下了很多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

春天将近,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平时早已看习惯的光景—山本屋旅馆那古旧的走廊,夜晚招来很多虫蛾的旅店招牌发出的光,特别容易结上蜘蛛网的晒衣竿,以及从那里可以望到的远处山峦,这时都被罩上了一层美丽的光晕,充溢于我的心中。

临行前的那些日子,每天早上,我都带着“小小”去海边散步。那是邻居田中家养的一只秋田犬,名字很常见。

晴朗的日子,清晨的海闪着光,特别耀眼。波浪仿佛碎成了千千万万个碎片,闪闪烁烁。海水冰冷地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给我一种难以靠近的神圣感。我坐在防波大堤的尽端,注视着大海的时候,小小会自己在岸边欢快地跑来跑去,周围钓鱼的人们都很喜欢它。

后来,鸫也开始跟我们一起散步了。这让我特别开心。

在小小还很小的时候,鸫就总是欺负它,有一次被小小狠狠地咬伤了手。我还记得当时我、阳子、政子小姨以及母亲四个人正准备吃饭,政子小姨随口问道:“也不知鸫去哪儿了?”刚说完,鸫就举着血淋淋的手脸色惨白地走进屋来。“怎么了?”政子小姨急急慌慌地站起来。而鸫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冷静地说“被狗咬了”。看到这滑稽的场面,我、阳子、母亲禁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从那以后,小小和鸫就结下了仇,每当鸫从侧门出入时,小小就汪汪地叫个不停。因为这样会吵到客人,我们大家为此伤透了脑筋。而我和他们两个关系都很好,所以总是不由得把这件事挂在心上。而今在我离开这里之前,看到他们终于和解,心里自然特别高兴。

除了下雨的日子,鸫总是和我们一起去散步。早上,我打开防雨的木板套窗,小小听到声音,就欢快地雀跃着从它的小屋里飞奔出来。我急急忙忙洗把脸,换上衣服走出来,把山本屋与田中家院子之间的那道小木门悄悄地打开,抓住奔跑过来的小小脖子上哗啦哗啦作响的铁链子,给它换上皮绳套,再把它从小木门里牵出来,这时,鸫往往已经等在那里了。一开始小小好像很讨厌鸫,鸫对小小也好像心有余悸似的,总是小心翼翼的。所以最初,早上的散步气氛有些沉闷。但是,慢慢地习惯以后,小小也肯让鸫牵着皮绳了。晨光中,鸫一边被小小拽着跑,一边叫着:“别着急!”那样子显得特别可爱。我这才知道:“原来鸫一直是想和小小和好的呀……”想到这儿,竟有些感动得要落泪。但是,小小跑得实在是太快了,鸫跟不上,只好拼命地把皮绳往回拽,使小小的前脚腾空离开了地,只能用后脚站立着。看到这情景我知道自己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不小心把人家的狗给弄死了就糟了。

对于鸫来说,这种程度的运动正适合她。自从鸫加入我们的散步以后,我把路程缩减了一半。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心。后来看到鸫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也不再发烧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有一天早上散步的时候。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海水和天空都呈现着一种淡淡的蓝色。所有的景物在朝阳的辉映下,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在海滩的中央有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瞭望塔。那是夏天监视员在上面看守大家游泳的塔台。我和鸫沿着梯子攀登上去。一开始,小小羡慕地围着监视塔跑来跑去,后来大概是知道自己反正也爬不上来,只好放弃,沿着海岸跑远了。鸫故意坏坏地喊道:

“笨蛋!活该!”

小小也不客气地“汪!汪!”回应着。

“你怎么那样说它啊?”我愕然。

“反正畜生也听不懂人话。”

鸫看着海笑着说。薄薄的刘海被风吹得在额头上飘动着。因为一直奔跑的缘故,红红的脸颊,皮肤透明得仿佛能看到血管。眼睛在海的映衬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也把目光转向了大海。

海是那么不可思议,两个人一起面向大海时,不管是静默以对,还是高声欢语,不知怎么,这时好像都变得无所谓了。大海让你永远看不厌倦,波涛的声音、平静的海面,即使是波涛汹涌,那巨大的海浪声也不会让人厌烦。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想象我搬到一个看不到海的地方后,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因为实在找不到那种感觉,我甚至莫名奇妙地不安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夏天海边人潮如涌的时候;隆冬里繁星布满天空的时候;迎接新年去神社参拜的时候;侧过脸去,海,总是一成不变地陪伴在那里。小时候也好,长大了也好,邻居家奶奶临死时也好,医生家生孩子时也好,第一次约会也好,失恋也好。无论什么时候,海总是宁静地环抱着这个小镇,潮涨潮落,永无止息。天气晴朗能见度特别好的日子,能够清楚地看到对岸。这时的大海,无需寄情于它,却仍会告诉我们很多很多东西。也许正因为如此,至今为止我对于它的存在,以及永不停息地拍岸的涛声,从来没有仔细地去回味过。但是,让我无法想象的是,住在都市的人们,他们又是面对什么来思考“平衡”的呢?大概是月亮吧。然而,月亮和大海相比,实在是太远太小了,反倒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鸫,我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我将怎样在一个没有海的地方生活。”我禁不住脱口而出。当把刚才的所思所想说出来后,那种不安感竟更加强烈起来。晨光渐渐变得明亮强烈起来。小镇开始醒来,远远地传来人们生活中发出的各种声响。

“混蛋。”鸫好像突然生气了,她头也不回地依然看着大海,说,“有得必有失。你们不是一直都盼着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快快活活地生活吗?现在终于实现了。与赶走你爸爸的前妻相比,大海又算什么呀。你啊,还没长大呢。”

“说来也是啊。”

鸫回答得那么严肃认真,这让我感到惶恐。突然被这么一吓,内心的不安倒仿佛在那一瞬被吹跑了似的。或许,鸫的内心里也被这种“得”和“失”纠结着吧。平时,因为鸫总是过于强调“自我”,所以,旁人很难发现她的所得与所失。而当我无意中窥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莫名地感到有些悲哀。

长年来,鸫把心事藏得深深的,从不向人透露,她一直就这样生活着。

就这样,我一边一点点地梳理着内心的记忆,一边做着离开故乡的准备。好久没有见面的初中好友,高中时交往过的男孩子……我都陆续地和他们见了见,把自己要搬家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我深知,这种恪守礼节的做法完全来自于母亲的言传身教。或许因为妈妈自己身为情人的缘故,她平时在接人待物上特别注意礼节。本来我是想谁也不告诉,就那样潇洒地离去的。因为母亲大大方方地一一去和左邻右舍惜别,所以想必我们要搬家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小镇。于是,我也只好改变了主意,把该见的人都尽量去见了见。我也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那是一种既灿烂美好,又令人心中隐隐作痛的工作。有点像波浪,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别离,无法躲避,却绝非不幸。在做着这项工作时,让人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突然停下来,那种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忧伤忐忑的感觉,就会一浪接一浪地涌上心头。

鸫的姐姐阳子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打工。那是一个位于小镇中央大街边上的蛋糕店。因为在这个小镇上,专卖西式糕点的只有这一家店,所以非常有名。(听起来像是吹牛……)

那天晚上,我特意选在阳子上晚班的时候,去店里拿最后的工钱。如我所愿,店里果然把卖剩下的蛋糕分给了我和阳子,我们拿着蛋糕一起回家。

阳子把我们俩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推着车子往前走,我慢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边。通往山本屋旅馆的碎石路是沿着河边建成的,途中要过一座大桥,大桥的另一边就是大海,河水静静地向大海流去,月亮和路灯把河水和栏杆照得分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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