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形容在那个瞬间我心里的感觉?
心神俱碎,昭觉,大概只有这四个字能够形容。
那天晚上他睡着了很久之后我还没睡着,我侧卧着凝视着熟睡中的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很清楚那决定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从此我将彻底告别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许我会过得很辛苦,像老童话里说的那样,马车变回南瓜,车夫变回老鼠,辛德瑞拉要从宫殿回到厨房。
我要赎回我的自由,赎回可以光明磊落去爱一个人的权力。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好像有无数道伤口在我的皮肤上裂开,我想把他叫醒,让他看看这些伤口——好像只要他看见了,我便能够堂而皇之地告诉他:爱我吧,你看我是如此需要你爱我。
先到这里吧,昭觉,我太累了。
乔楚
乔楚的话音落下去之后,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这种沉默的气氛比之前要更加复杂,我承认我的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
乔楚,闵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叫什么事儿?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心里默念着,就像提起杨过你会第一个想到小龙女,提起肯德基你会第一个想到麦当劳。可提起杨过你第一个会想起郭襄吗?提起肯德基你会首先想到德克士吗?
可能也会想到,但绝对不是第一选择对吧?
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些人就像一些牢不可破的排列组合。说到邵清羽就会自然想到蒋毅,同样他们看见我就会问简晨烨呢?而与闵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那个名字——不管怎么样,谁也不会觉得是乔楚。
可是我看着乔楚,她如此落寞的样子,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玩笑。
“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可我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杯子里的酒什么时候喝光的我都没注意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让你看轻我。”
她对我笑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哀伤:“不重要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所谓的闺密,所谓的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也没有正正经经地爱过谁,但现在我有爱人了,还有你,你说你心里当我是好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她像一个不能熟练运用中文的人,把这些句子说得支离破碎,可是我全部都听懂了。
正因为我听懂了,我才会突然觉得这么难过。
很久以前乔楚对我说过,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请我一定要原谅她。
那时我糊里糊涂,不明就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这句话中的含义。
“你只说你爱上闵朗了,那他呢?”我问得很直接,但用的是试探性的语气。
乔楚眼睛里的光灭了一下,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哼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
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时间在乔楚的公寓里仿佛失去了流动性,小小的房间里充斥荒原的寂寥。
不知道哪里传来燃放烟花的声音,乔楚背对着窗户,光束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后的玻璃上,衬着她神情恍惚的面孔,真是好看极了。
如果她不主动告诉我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她这张美丽的脸,是整出来的。
“总共花了多少钱我没算过,反正又不是我自己的钱,但痛是自己的痛啊,尤其是开外眼角的那次……这里,我本来是想打玻尿酸的,但不划算,最多保质小半年,太不划算了……我牙齿长得不太好看,所以就做了烤瓷,做完之后我才敢开口大笑……”
这节奏很像多米诺骨牌的倒塌,又很像拆旧毛衣里的毛线,乔楚大概是有点儿醉意了。
一开始她还有点结巴,到后来越说越利索,简直像早就背好了台本似的顺流直下,连整容的钱是怎么来的都向我交代得一清二楚。
“上次你跟我讲,你喜欢钱,我当时没好意思说,昭觉啊,你那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她有点儿动情,眼睛里已经有泪光了,“我大学就在酒吧里跳舞,那时候我挺普通的,就是身份证上你看到的样子。不过酒吧里灯光暗,化个大浓妆就行了,眼皮上拼命扑闪粉,假睫毛用最夸张的那种。不涂唇膏,涂的是水嘟嘟的唇蜜,想起来真是土爆了,不过那时候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