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身后便是之前曾到过南雁荡的连珺心,她依旧薄施粉黛,容颜俏丽,但一望见迎面而来的唐雁初,便一撇唇,发出一声冷笑。
那黑袍人慢慢停下脚步,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审视着对面的唐雁初,周围的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都肃立于一旁。唐雁初始终都没有正视他,视线一直都落在遥远的海面上,神情淡漠,紧抿着嘴唇。
&ot;父亲……&ot;连珺秋朝着那人轻唤了一声,但她的手依旧放在唐雁初背后,暗暗使劲,不让他后退。
连海潮点点头,却并没有移开视线,仍旧盯着唐雁初。他的双眼亦很是深邃,但却比唐雁初的眼神更为凌厉,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ot;你还是得依照我的说法回到这里。&ot;他终于开口,声音虽低沉,却带有高高在上的语调。
唐雁初望着汹涌澎湃的海水,唇边浮现一丝冷笑,这笑意极尽不屑,是岳如筝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表情。
&ot;不过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ot;他不无嘲讽之意地说了一句,便又不再说话。
连海潮眉毛一挑,冷哼一声道:&ot;很好。&ot;说罢,也不再看唐雁初,带着始终冷眼旁观的连珺心大步朝前走去。但走了几步,他忽又停下回头望着岳如筝,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岳如筝的心,将她钉在原地。
&ot;这是什么人?&ot;
连珺秋急忙道:&ot;是弟弟的朋友,印溪小筑弟子岳如筝。&ot;
&ot;印溪小筑?&ot;连海潮语气上扬,又瞟了岳如筝一眼。
&ot;她不就是因为唐雁初的身份才跟他一起的吗?&ot;连珺心看看岳如筝,又嘲弄地望着唐雁初道,&ot;你还真是自欺欺人啊!&ot;
唐雁初看都没看她,转过身挣脱了连珺秋,快步朝着来时路而去。岳如筝微微一怔,急忙追了上去。与此同时,连海潮也带着手下朝着另外一条道路离去。
岳如筝没有想到他们父子相隔十年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冷漠,又充满着暗中的抗衡。她一直以为,小唐仅仅因为是连海潮的儿子,就被人砍去了双臂,所以作为父亲的连海潮,理应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充满愧疚,极尽宠爱。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连海潮即便是在唐雁初面前,也始终保持着惯有的傲慢自负,极力想将倔强的儿子压制住。
岳如筝忽然觉得这情形比自己预计的更糟,她原本也曾经想要等连海潮回来之后,向小唐说出印溪小筑所发生的事情,请他去向连海潮求得归还定颜神珠。而如今看他们两人的态度,根本是天方夜谭。
连海潮只会将此作为筹码来迫使唐雁初屈服认输,而唐雁初也绝对不肯轻易低头。
她的脚步渐渐缓慢沉重,满脑子都是纷杂的念头,连唐雁初走回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ot;如筝。&ot;他低声喊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抬头望着他。
唐雁初原本清冷澄澈的眼里有些倦意,岳如筝抬手拂去他额前的发丝,道:&ot;你以前跟他也是这样的?&ot;
唐雁初怔了怔,道:&ot;是,怎么了?&ot;
岳如筝苦笑了一下:&ot;我感觉你们根本不像父子。&ot;
&ot;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ot;唐雁初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去。岳如筝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一处亭台,面前有一条岔路,一边通向他们住的院落,另一边则是无人小径,唯有古木参天。
&ot;小唐,那条路通向哪里?&ot;岳如筝随意问道。
唐雁初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他绷紧了双肩,头也没回,哑声道:&ot;你不要走到那边去,知道吗?&ot;
&ot;……好。&ot;岳如筝迟疑着回答了一声,唐雁初听她答应了,便不发一言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岳如筝愣在原地,不知自己的问话又出了什么差错。她望着那条幽深偏僻的小径,心中充满疑惑,直至回到房中,还是心生疑惑,暗自揣度。
夜幕深沉之时,她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出了院子,见四下无人经过,便闪身朝着那条小径而去。此处树枝繁密,满地尽是整齐的青砖,不住摇晃的树影如同潜伏着的野兽,偶尔间还会有海鸟惊起,扑簌簌掠过,惊得岳如筝一身冷汗。
她沿着青砖路走了许久,眼前渐渐出现一片空地,再往前走,便是荒僻的海滩。岳如筝不见四周有任何建筑,颇觉失望,转身间却猛见那空地尽头的高岗上,影影绰绰地有高低起伏的土堆。她犹豫着跨上几步,此时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那些土堆原来都是一座座坟茔。
岳如筝浑身发冷,急忙后退,却正撞在一人身上,这惊吓之下,她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ot;都那么晚了你跑来这里做什么?!&ot;
岳如筝此时才看清原来是唐雁初站在她身后,只是在这惨淡的月光下,他一身皓白,更显得冷寂。
&ot;我……我只是随便走走,不知道这里……&ot;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身边靠拢。
&ot;我叫你不要来,你为什么不听?&ot;唐雁初一反常态地怒道。
岳如筝脸色有些发白,她压低了声音道:&ot;对不起,小唐,我不是有意骗你……&ot;
&ot;你明明答应了,还说没有骗我?&ot;唐雁初后退一步,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转身快步离开。
&ot;小唐!&ot;岳如筝震了震,随即向他追去,他一点也不愿停留,也不理会她的叫喊。岳如筝追到他身后,他还是继续往前走。岳如筝沮丧地站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