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贝贝走的前三年里,陆商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吃饭想她,做实验想她,甚至是睡觉做梦,梦里也全都是她。那种被绳子死死勒住喉咙的感觉,陆商体会了整整一千个日夜。
每每梦中,他要不就是在奔向医院的路上,要不就是在医院的走廊上,可无论陆商怎么努力,最终他都会看到一片刺目的洁白。
“你又晚了。”
无数道声音钻进耳朵,渐渐的,他开始失眠,他开始夜不能寐。时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陆商的灵魂都永远的留在了那一个噩梦般的日子里。
后来,在巨大的痛苦折磨之下,陆商学会了怨恨。
他怨恨郑贝贝,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就不能多等自己哪怕一分钟呢。陆商想着,或许当初见到了她最后一面,自己就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学着慢慢放下了。
于是后来,他梦里又添了新的内容。
陆商梦到自己终于在郑贝贝闭眼之前见到了她,她朝自己笑,然后说了很多的遗言。就这样,陆商的奢望终于圆满。
他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他以为心里的那道坎终于过去了。可是醒来的时候,陆商却感觉到了更为巨大的空虚。他以为是小姑娘阴魂不散,所以才来这样死死的纠缠着自己。
直到有一天,郑贝贝在梦里也消失了。
那一刻,陆商真正品尝到了什么叫天崩地裂、世界末日。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逐渐模糊,他渐渐记不得郑贝贝欢笑流泪是怎样一副光景。她所有的活动,最后都是陆商靠着臆想,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十年一晃而过,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在梦中见到小姑娘一次,陆商就能开心上一整天。
他恍然惊觉,郑贝贝虽然不在了,但却依旧牵绊着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
就像现在,为了一个幻觉,陆商竟然能够不管不顾的找了整整一条街。
至始至终。
放不下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看着人潮涌动的街角,陆商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整整抽了两根烟,揉捏着鬓角,他最终还是失魂落魄的折了回去。
再看到他的时候,司机被吓了一跳:“boss你这是……”
天呐,头发乱成这样,陆先生这是遇到歹徒了吗?
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坐到车里之后,陆商闭着眼睛,颓然的倚靠在座椅上:“继续走吧,马总他们还在酒店等着呢。”
“……好。”
车子缓缓启动,最终,在转弯的时候,陆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那里依旧是空空如也。
到了酒店,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跟着侍者走进包厢的时候,陆商发现里面的气氛已经变得相当热烈了。
只见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各个行业的老总们,现在正相互举杯,喝的正尽兴呢。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跟旁边的人聊着什么,时不时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谁能想到,这群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人里,几乎一小半都是某个行业的龙头呢。
最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马路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然后笑着起哄:“陆总,你今天可是来晚了,虽然咱们今天只是私人聚会,但你这三杯罚酒,恐怕还是逃不了。”
现在已经是2022年了,酒桌文化早就变了,而且在场的都是体面人,不是那些土老板能比的。这里的人都知道马路和陆商的关系好,他们也就是把这话当玩笑听听,谁也没当真。
只是当事人却一反常态,端起圆桌上的酒杯,陆商敬了一圈之后,仰头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马总说的对,我来晚了,是该罚。”
白酒性烈,滑入咽喉像是火烧一般,喘了口热气,他顿时感受到了自虐般的快感。
见他这么好说话,一群人只觉得气氛越发的轻松:“陆总,你这要是喝醉了,晚上回不了家看你怎么办。”
他现在住的别墅,充其量只能说是房子,哪儿能叫什么家。
坐在首位下的第三个位置上,陆商失笑:“我没结婚,压根不存在这个烦恼,跟有老婆有孩子的各位确实是比不了。”
隐约听说过s省那个郑总的亲戚跟面前的人有过一段,人没了之后,陆商就再没找过别人了。
虽然不太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能让他这么的念念不忘,但在场的众人也没有挖人伤疤的习惯,于是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