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这么高,你也不说一声,不怕把自己炸糊了吗?”
陆必行连着精神网,对旁边的小机器人报修故障,“散热板松动。”
周六抹了一把脸,经历了无数的战役与颠沛流离,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靠拳头摆平小弟的娃娃脸了,可能是严酷的军姿改变了他的站姿,也可能是他天赋异禀,三十多了,又蹿高了一点,显得挺拔了不少。
他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脸上还带着被舒缓剂凌虐过的疲惫,仍不依不饶地追在陆必行身边,一点学习的机会也不放过:“陆老师,这是高能粒子流渗漏引起的吗?”
“是,但渗漏不是根本问题,检查一下你的防护罩,”陆必行说,“看到没有,渗漏是因为防护罩的高耗能模式被禁用了——你的精神网被人入侵过吧?精神网争夺战时,人机对接端口震荡,机甲可能会产生部分功能紊乱和禁用现象,如果你感觉不对,要记得及时重置——没办法,这个型号还是太老了。”
周六连连点头,在手腕上一板一眼地录入记笔记。
“这种小事不用记,专注你该专注的就好,”陆必行从精神网上跳了下来,这已经是他检修的第四十六架机甲,反复连接、又反复断开精神网非常耗神,他揉了揉眼,觉得自己大概也需要一针舒缓剂,“我昨天晚上写了一个机甲常见故障检修程序,已经转交工程队试错了,三轮过后没问题就可以装上——你们的物资怎么样?”
“吃的肯定够,”周六说,“营养针么,一针下去俩月不用再吃别的,现在看来消耗得不快,主要是武器,图兰卫队长现在都疯了,每场战役结束之后都要求我们上传军用记录仪,放了两台电脑在那检测,一旦发现谁失误率太高……”
周六打了个寒噤,面有菜色:“别提了,丧心病狂——能不能跟总长提一句,咱们什么时候也建一个人权保障署啊,现在都没地方投诉她。”
“我们先保障人命,保下来再提人权,”电子笔在陆必行指尖转了一圈,消散成一把光点,回到他手腕的个人终端里,“唔,导弹问题我知道,还缺什么?”
“机甲,”周六说,“我方机甲毁率远低于对方,但这么说吧,如果他们有一千架机甲,就算毁率90%,还有一百架,我们呢?可能被击落一架,毁率就上升一个百分点。还有驾驶员,就算机甲够多,驾驶员也不够。”
图兰作为前白银第九卫的卫队长,本来就是战时先锋,此时与敌军兵力悬殊,她肯定要以极高的机动性取胜。
“不瞒你说陆老师,就连我想跟上她都有困难,”周六说,“薄荷和我说过初级机甲的事,一开始我觉得这种东西太危险,现在看来……唉,什么时候能投产?”
陆必行正在思考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随时。”
“啊?”
周六一愣,“不是说他们都转移研究方向了吗?”
“初级机甲的设计图我小时候就画过,给他们研究,是为了哄他们自己多学点东西。”
陆必行说,“我小时候不能出屋,憋在家里没事干,画过一整本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虽然大部分是幻想。不过后来也有一点东西是理论上可实现的——初级机甲只是其中之一。”
周六毛骨悚然地看着他。
“看什么,你就没有中二病时期吗?我看你现在都没中二完。”
陆必行对着机甲光洁的外表面照了一下,发现自己外衣皱了,果断扒下来拿在手里拎着,“我……”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武装基地的防空警报突然响了。
周六反应极快,一把拽住陆必行,就近钻进了一台看起来比较完整的机甲里,整个机甲站里除了个别懵了的工程师,所有人躲避、上机甲、互相掩护,全都井然有序,快速且无声。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工程师本想尖叫,嘴都张开了,愣是没好意思开口。
下一刻,巨大的防护罩撑起,基地反导系统发出尖鸣,有敌偷袭!
陆必行一摆手,亲自接管了所在机甲的精神网,维修站里的机甲当然都是需要修的,他一边检修,一边口头给维修机器人说维修方案,同时,连上了自卫队的通讯频道,听见巡逻值班的自卫军在三秒之内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太快了,他想。
图兰平时开玩笑有多随和,治军就有多冷酷,裸奔都是玩闹性质,有时体罚手段已经到了严重侮辱人格尊严的地步,陆必行作为一个斯文人,其实一直是看不惯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有效的,所有在她手里活下来的人,都脱胎换骨过一次。
周六:“陆老师,这架机甲的防护罩受损,无法起到保护作用,我们尽快换一架!”
陆必行头也不抬:“不要紧——这种偷袭是常事吗?”
机甲里响起平平板板的机械语音:“防护罩重启——重启失败——尝试第二次重启——”
“常事,”周六说,“图兰卫队长带着我们打游击,对方跟着学,没完没了地派侦察兵,一般都是三五架小机甲一起行动,靠近也不容易察觉,跟他们比起来,反而是我们目标大。一旦某支侦查小队找到我们,上报后,就会立刻展开自杀式攻击——你明白吧?同归于尽的打法,又是侦察兵又是死士,他们根本不怕死人,也不怕损失机甲,反乌会里疯子太多了,这几天我都快神经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