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地失声痛哭,人们只好把他带走,认为他是小孩,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是被吓哭的。究竟幼小的光绪为何这么悲伤地嚎陶大哭,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一八七六年(光绪二年)二月二十一日
又一个明媚的春天,花香蝶影,莺啼燕语,到处透露出盎然的生机。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万物复苏,人作为万物之灵也正在焕发生机。在一阵高昂激越、热烈奔放、欢乐活泼的奏乐中,光绪皇帝典学的启蒙仪式在养心殿举行。
醇亲王奕譞朝服焕然一新,一扫往日的愁容和闲适之态,神采飞扬地站立在大殿旁边主持典学仪式。光绪小皇帝更是身着上朝团龙裹服,面南背北正襟而坐,他的前面放置一张高大的御案,案上备满了文房四宝,两名侍从太监垂手站立两边。随着奕譞一声洪亮的高呼,汉文老师翁同和,夏同善,满文老师亲王伯彦讷漠祜、景寿和贝勒奕劻等人依次进入养心殿举行参拜大礼。
礼毕,只见翁同和走到那张高大的御案前挽起袖子,打开宣纸,提起事先准备好的笔饱蘸浓墨一笔一画地写下“天下太平”和“正大光明”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翁同和放下自己的笔,又双手捧起一支朱笔让光绪握着,自己握着光绪的小手在这八个大字上临摹。如此来回临摹几遍后,翁同和见光绪额头微微浸出汗滴,这才停止。他又从桌上拿起一本《帝鉴图》,指着上图的一些帝王画像让光绪辨认,并简单地做着讲解。
这《帝鉴图》是明代神宗时,内阁大学士张居正为神宗编写的,图文并茂,生动传神,就像现时儿童都喜欢看的卡通片,特别有利于幼儿的启蒙教育。光绪也不例外,他随着翁同和翻动的书页,在一帧帧精美的画面上流连不已,并拿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断地点头称赞,偶尔还问上几句。
翻看一会儿后,翁同和待光绪稍稍休息片刻又提笔在一张白宣纸上写下“帝德”二字,先朗声读一遍,再让光绪紧跟着读。等光绪背会,翁同和又在“帝德”后面写下“如天”二字,再接着带领光绪念并讲解这四个字的意义。
汉文启蒙礼毕,又开始满文启蒙,这样前后进行了近一个时辰,启蒙典礼又在一片欢快的乐曲中结束。
从此,光绪的求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光绪每天的生活很程式化,每天早晨起来先是到钟粹宫慈安太后那里请安,然后到储秀宫慈禧太后那里请安。第二件大事就是早饭后跟着两宫太后上朝,上朝结束后再回到上书房听师傅讲课与读书,练习书法或习武练剑。
光绪很聪明,学习也很用功,记忆力和领悟能力都很高。每天从上书房回到后宫后,他总把今天所学的知识讲给慈安太后听听,对于慈禧太后,光绪虽然有点畏惧,但在她面前照样能讲得头头是道,博得慈禧的夸奖,这也是光绪最能讨慈禧欢心的一点。
翁同和给光绪所传授的课程主要是儒家治世经典五经四书。考虑到光绪的年龄,翁师傅首先从《大学》开始,对于如此深奥的儒家经典,年仅6岁的孩子理解起来是非常吃力的,翁师傅就先是自己念让光绪听,让光绪有个大致的印象后,就让他自己读,最后翁师傅逐字逐句的讲解,把许多古代帝王将相、仁臣武士的故事加入其中,这是光绪最感兴趣的。小光绪听到高兴处,时常手舞足蹈,有时兴奋得咧开小嘴憨笑,并问个不停,每当此时,翁师傅更是讲得神采飞扬,口冒白沫。
为了让光绪更好地理解所学知识,翁师傅结合儿童学习的特点,和光绪对图画有特别的偏好,就亲自绘制许多图书作为辅助教材帮助光绪增长知识,如《天人交战图》、《流民图》、《农耕图》等。
这天早朝过后,光绪像往常一样来到上书房听课,翁同和讲了一会儿,见光绪精力不集中,心道:也许今天皇上累了,就少讲一会儿,让他休息一下再讲。
光绪愣楞地坐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翁师傅,丁宝桢是什么人?”
翁同和微微一怔,他也隐隐听说朝中正在讨论的一件大案,是关于丁宝桢和王正起的。皇帝虽然年小,但毕竟是一国之主,根据太后的意思,皇上年小,对于朝中的事尽量讲得少一些,免得皇上分心不用功读书,影响将来处理朝政的能力。但皇上既然问起了,也应该讲一点,便随口答道:
“丁宝桢是山东巡抚,就是掌管山东一个省的刑察案件和官吏升降的官员。”
“哦,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皇上,判断一个人是不能简单他说他好与坏,应从多方面加以分析,比如从他二向的为人与作风,对工作的态度,做事的动机还有他所处的立场。有的人表面上很好,暗地里却很坏,有的人给人的表面印象可能不好,但这样的人可能为人非常正直,坦诚。”
光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判断人好坏还有哪些要求呢?”
翁同和感到光绪很小,但较懂事,这些判断是非的标准让他早早知道更好,将来也做个明君,便耐心开导说:
“人人都说好的却不一定好,人人都说坏的也不一定坏,每个人都有他的敌人,一个人只有让他的朋友说好敌人说坏的人才是好。如果朋友和敌人都说好或都说坏,他怎能是个好人呢?”
光绪又点点头,翁同和继续开导说:
“一个人是好还是坏,主要是要站在你自己的立场,看他对你怎么样。别人都说他好,但他对你却很坏,这样的人你认为是好还是坏呢?有一个人,别人都说他坏,但对你却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是好还是坏呢?如果有人用刀砍掉你的手,你会说他是位好人,没有把我的胳膊砍掉,太感谢他了吗?总之,判断一个人不能看表面,要从内心深处分析,从朝廷大局分析。”
“翁师傅,你讲得真好,太感谢你了,你请坐吧?”光绪见翁师傅讲累了,劝说道。
按清廷礼制,给皇上讲书,老师是不能与皇上平坐的,但光绪多次劝翁师傅坐下讲。
翁同和也确实累了,这才下跪致谢,坐下继续讲。
“皇上将来是天下之主,对朝中许多大臣和国事都要用心分析判断,明白是非,看人不能看表面,听他自己的言语,要看他的行动,特别是他背后的做法。古人不是常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吗?”
“翁师傅,我懂了,你是说有人只说好却不一定做好事,有人讲话不大中听却是为了你好。”
翁同和见光绪理解力很好,赞许地点点头,说道:
“皇上理解力好,将来定是位明君。”
“谢师傅夸奖,是老师讲得太好了。”
光绪思索片刻,又问道:“在上朝时我听朝中大臣议论起丁宝桢和什么洋教案,为此事皇阿爸十分生气,翁师傅可知此事是怎样一回事?”
“这事老臣也略听一二,具体情况不详,皇上年龄尚小,可暂不必询问这事,应好好读书,待长大之后,便可独掌朝政,处理国家大事。”
光绪所问起的这事就是山东济南府的那件火烧洋教堂的案子。这事本来已过一年多,但由于洋人追问得紧,并告到北京总理衙门府奕欣那里,奕欣想糊弄过去,无耐英国使节约翰·思扬和理查德抓住这事不放,一定要清廷签订一个条约,否则将派兵攻打山东。奕欣派人命令丁宝桢尽快破案,这丁宝桢也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做梦没想到事态会扩大到这地步。朝中钦犯本已抓住,但却在他手下被劫,此事虽然暂时瞒住,如果尽快捕获案犯还好,不能捕获案犯,朝中知道这事,他丁宝桢是逃不了干系的。另外,丁宝桢知道慈禧太后由于安德海一事对自己早有不满,想找自己的茬尚无借口,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
恰在丁宝桢焦急如火燎一般,济南知府悄悄向慈禧太后密奏一封奏折,陈述丁宝桢私放钦犯。这事的始未慈禧也从李鸿章那里得出个大概,但她想以此事为借口严惩丁宝侦,暗告李鸿章不能泄露此事的真相,等到处置丁宝桢后再作定论。
李鸿章不说,朝中大臣怎知此事始未。刑部和吏部把王正起的密折拿来商讨,共同协商处理丁宝桢向洋人谢罪以缩小事端的事。朝中有两派意见:一派是以慈禧、荣禄等人为首的,主张严惩丁宝桢,逮捕入狱,撤职查办。一派是以慈安、奕欣为首的人,不赞成严惩丁宝桢,认为钦犯被劫这并不能说明是丁宝帧私放案犯,此事应派人详细调查,待水落石出之后再作定论。两方争论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结果,最后只好不欢而散。
光绪从上书房回到后宫,拜见了皇阿爸慈禧,慈禧把他拉在怀里,用手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慈爱地问:
“皇上,今天上的什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