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把箫儿交给你是个错误。”
“什么?”乔逢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百里青衣缓慢而坚定地说,“把箫儿交给你,是个错误。你配不上她。”他顿了一顿,眸中终于染上一层暖意:
“我认识的殷悟箫,说到就会做到,逃婚这种事情,她不会做。”
乔逢朗胸坎如遭重锤,百里青衣的话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以这样的语气和方式提起。
他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半晌才嘲讽地冷笑起来。
“难道你就配得上她?一个连开口叫她留下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身后的百里寒衣暗暗捏了一把汗。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自百里青衣身上笼罩开来,没有人看清百里青衣做了什么,只知道乔逢朗手中的剑当地一声断了,而乔逢朗本人在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一股绵远的劲道高高抛起,重重坠地。
身后一同跟来的宇文红缨终于沉不住气了,上前激动地叫道:“青衣哥哥,你何必为了那个女人受人羞辱,他家的新娘子丢了是他家的事,我们……”冷不防望见百里青衣此时的神情,她蓦地住口。此时的百里青衣,既不温暖,也不闲适,甚至,他眉间还多了一抹阴暗。他不是个救苦救难的神佛,而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百里寒衣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青衣公子动怒了。
即使面对穷凶极恶之人,他也不曾见过百里青衣这样动怒。如果说上回殷悟箫离开京城后,百里青衣只是心情阴晴不定,那么这回殷悟箫离开百问山庄,百里青衣就是乌云郁结。在看到乔逢朗恼羞成怒的神情和空荡荡的新房时,百里青衣的怒气已经无法不形容于外了。
只是……百里寒衣无奈摇头,百里青衣自己还不是一样因妒生恨,还不是一样恼羞成怒,还不是一样满腹的不甘心?他这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大哥纯粹是自找烦恼,连他都想问他大哥一句,有种你当初倒是把人家留下来呀?
“宇文姑娘,”百里青衣却突然转向宇文红缨,“请问令姐何在?”
“呃?”宇文红缨还沉浸在百里青衣刚才带给她的惊吓中,“姐姐这两日不太舒服,所以没来参加婚礼……”怎么无端端话头又绕到她姐姐头上了?
百里青衣眉峰成峦,深潭一般的瞳孔中带着不可捉摸的信息。他正待收拾阵容,循线救人,却闻得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
人群散去,现出几个面容刚毅的黑衣卫士,而被卫士护在中间的,是京城浣意书斋的大掌柜,岑律。看得出,冷冰冰的大掌柜此刻面色也有些发青。
“岑大掌柜来此何事?”百里青衣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果然,岑律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找人!”
第十九章 锦瑟惊弦破梦来(三)
百里青衣对宇文翠玉的怀疑,始于青衣绝对。
他同样知道,这世界上唯有殷悟箫能拿出青衣绝对的下联。可是宇文翠玉自幼经脉不齐,按理是练不得武功的,又如何能杀死殷府上下?他原想查访宇文翠玉曾经接触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物,却偶然得宇文翠玉幼时因身子不好,常在京郊居住,且十八岁后曾有三年时间病得极重以至足不出户。
殷府的血案,正是发生在那三年中的最后一年。
百里青衣直觉,那三年间发生的事情,便是殷府血案的关键,更是他要查访的另一个更大的秘密的关键。
六年前,乔帮老帮主乔百岳去世之前,曾托人给百里青衣之父百里蝉送过一封信。信中恳求百里蝉为他寻找失散的儿子木离,和木离盗走的一本十分珍贵的武功秘籍。信中还嘱托,此事关系到乔帮的名誉,请百里蝉千万要保守秘密。
乔百岳随后去世,百里蝉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次年,百里蝉也因病去世,临终前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长子百里青衣。
百里青衣读过乔老帮主的亲笔信,心中疑团却越滚越大。乔百岳虽然言辞极为恳切,又多次强调此事关系重大,却在许多地方语焉不详,譬如乔百岳为何会多出一个儿子,譬如那武功秘籍究竟叫什么名字。可是线索太过稀少,百里青衣查访了多年都没有进展。
而暗杀组织“无痕”却在其后慢慢崛起。
“无痕”的行事风格十分怪异,若说是为敛财,却不是什么样的任务都接。“无痕”收留的多是些为正道武林所不齿的邪派人士,其中许多是毫无利用价值的,“无痕”却依然愿意为他们提供一栖息之所。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无痕”的势力才能够逐渐坐大,直到威胁到整个武林的安全。这样一个组织,掌握了无与伦比的暗杀技能,江湖上七成以上的武林人士都可能会在睡梦中被斩去头颅。这如何不教人忧心?
“无痕”与宇文翠玉,与乔逢朗兄弟身世之谜,在殷府血案中产生了交集。而这一切的谜团,百里青衣终于自殷悟箫身上找到了抽丝剥茧的线头。
他早就预感到,殷悟箫会是解决这一切谜题的重要契机,留意殷悟箫的举动,跟踪她的行迹,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更重要的是为了查清这天大秘密背后的真相。这事情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与事的各方都无法窥尽事情的全貌,只有殷悟箫,是连接这一切的核心。她与乔家的关系,她的母亲与穹教前任教主的关系,她在殷府惨案中扮演的角色,这一切,使她成为唯一一个有机会看清整件事情全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