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湘莲对宝玉微微点头,却不言声。手中按着一把青锋宝剑对那头目道:“若是束手受缚,还可留得性命,若是再敢抵抗,爷手中的宝剑却是无情的。”
那头目见兵士们沉稳有序,倒也有些着慌,将那嚣张气焰收了一收,道:“各位兄弟,此间怕是个误会,咱们是和亲王五爷的门人,奉王爷的命来办理一桩公案,你们哪个敢拦着?”
柳湘莲将手一伸道:“既然是奉命拿人,却拿了公文来让咱们瞧瞧。若你有,咱们就放你过去,此间人等尽由你处置。若是没有,那你必定是冒了王爷之名来打劫的。那是罪上加罪,更加饶你不得。”
那头目一征,道:“王爷命咱们来寻人,区区小事,又怎么会有公文?你若不信,只管随了我们到王爷府上一问便知。”
柳湘莲冷冷一笑道:“就知道你拿不出来。”
说着将手一挥,青锋出鞘,扬声道:“将这起子拦路抢动的贼人速速拿下。”
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二十几人越众而出,将那伙拦路之人统统拿下。那些人开始还反抗了几下,无奈这回他们遇见的都是丰台大营的精锐之士,不过稍一挣扎,也就缴械投降了。
柳湘莲这才下马,对宝玉笑道:“没惊着你吧?到底咱们还是来晚了些。”
宝玉笑问:“你是如何得知这里有强人的?”
柳湘莲笑道:“今儿玉泉山下的岗哨回报道,一伙衣裳不整的可疑之人一早从城中赶来,又有几人骑马往来传递消息,不象是正经之人,因此,上头叫我来瞧瞧。”
正说着,我突然发现,官道上慢慢踱来一骑,马上之人身形俊逸挺拔,着了一袭淡青的披风,形容憔悴却不失清逸,不是傅恒又是哪个?
雪白清冷的官道,萧瑟无言的古杨,远远几声鸦啼。
所有的背景仿佛都是为了眼前这份离愁而设计。这样色彩分明的情景啊,分明就是心中最最鲜明的不舍与心痛。
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却又在距离十几步时止住了脚步。两眼无语凝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滞,我在他的目光中突然融化为盈盈秋水,浅吟低唱,都是离愁。
空间仿佛在目光的纠缠中化为无有。我在他的目光中忧伤地开放,开放成他生命中最后一枝碧桃花儿,点点落红,都是心碎,都是对他无尽的渴望与渴求。
傅恒!傅恒!
相见时难别亦难。如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离别处,
泪偷零。
傅恒痴痴望着我,面色苍白如玉。他忽然一咬唇。提缰转头策马而去。战马仰首长嘶,声声悲凉,震得那寒鸦振翅而去。
宝玉在我身后呆呆道:“那是谁?他也是来救我们的么?”
柳湘莲却不回答,身侧一个兵士道:“你先带了这起子贼人回营,好生收押起来。等我回去再处置。”
又对宝玉一笑道:“宝兄弟,你去哪里?我来送你一程。”
宝玉笑道:“好极。我也骑马来陪你。”
柳湘莲手一挥,一个兵士送过来一匹马让宝玉骑上。我轻轻试去腮边的泪,返身回到车上。
车队重新行进。柳湘莲与宝玉一路上说说笑笑,意气丰发,十分惬意。
凤姐纳罕道:“竟然是他?他如何当了兵了?”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只听柳湘莲对宝玉道:“自三姐没了,我的心也死了。本想出家当了和尚去。不想在这玉泉山下巧遇了国舅爷,他见我有点子功夫,因此劝我参军。说或者还可以有点出息。我因羡慕国舅爷的气度为人,就欣然当了兵了。”
宝玉道:“你也算很出息的了。你的本事有什么说的?将来只怕当将军也是有的呢。”
那柳湘莲又问宝玉道:“那蒋玉菡是怎么一回事,前儿在街上遇见他,他拉了我去酒楼吃酒,才知道他竟然娶了你房里的袭人在家里了。我很气不过,本想给他一顿饱拳,他却只是流泪求情。说他是真心喜欢袭人,再不肯叫她受委屈的。还说那袭人十分温柔贤惠,他们两个日子过得极好,只是有时想起来,觉得对你不住。想日后见了你,再给你磕头陪罪呢。”
只听宝玉呆呆道:“那袭人原是极温柔的。不过,既然如此,也是他们两个的缘分罢了。想当年,蒋玉菡送了我一条汗巾子,我将我的换给了他。不想,那汗巾子正是袭人的。你说巧是不巧的。一切也许自有天注定罢。”
柳湘莲亦叹道:“那蒋倌儿原是有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