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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冯览也是没想到徐隽旋会突然闹这么一出,一边试图把人拉开一边问出了什么事,徐隽旋一个醉鬼能说出什么利索的话?只会红着一张脸龇牙咧嘴罢了。

冯览莫可奈何,只好又扭头去看徐冰砚,后者亦皱起了眉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困惑之间那醉鬼却又说了话,含糊之间只有“娘十批”这样的脏话是清清楚楚的,间或有那么两句似是而非的指责,说的是:“要不是你个混账在背后搞小动作,清嘉又怎么会想同我退婚!……”

徐冰砚本是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徐隽旋胡闹,可这句模糊的言语却让他让他的神情产生了一丝松动。

她……

……要退了与徐隽旋的婚约?

漆黑的眼底忽而有一瞬的波动,如同一粒石子被投进古井、于平静的水面上荡开小小的涟漪,他一时间有些怔愣,甚至手心微微出汗,难以解释的无措。

徐隽旋却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小白脸与他有夺妻之仇,这可是不共戴天的,此时此刻就算他一枪崩了他又能怎样?他父亲有通天的手眼,必然会为他摆平一切!

他是怒极了,昏头的醉鬼比平日更有力气,竟挣脱了冯览的禁锢劈手要夺徐冰砚别在腰间的枪——夺枪岂是儿戏?军人的本能在瞬间苏醒,原本还有些游离的徐冰砚瞬间回神,下意识就擒住了徐隽旋的手臂,正要用力将其折断时理智却回了笼、忽而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不能伤害的,是以手上凌厉的力道瞬间撤去,腰间的枪立刻便被徐隽旋夺走了。

“啪嗒”一声。

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主人。

一旁的冯览本以为二少爷只是酒后失态寻衅滋事,没想到他竟疯到要动枪械的地步,惊骇之下也不敢再马虎,赶紧让酒店的侍应一左一右把徐隽旋架住,自己则亲自冒险缴了他的枪,一边撕扯还一边扭头冲徐冰砚喊:“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快走、快走啊!”

等徐隽旋酒醒已经是后半夜了。

北方冬季严寒,似连黑夜也比沪上更为漫长,至凌晨六点仍天光至暗,徐隽旋昏昏沉沉从床上醒来,双眼在昏暗的壁灯光线里辨认出了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冯览。

酒醉昏睡前的记忆乍然涌入脑海,徐二少爷登时又火起来,一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一边大声质问:“冯叔你糊涂了?昨天怎么胳膊肘向外护着徐冰砚?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勾引了我的未婚妻!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狂怒的叫嚣回荡在封闭的房间里,冯览的回应却只是一声叹息。

他从窗边起身给徐隽旋拿了条热毛巾擦脸,那双窄小的瞳孔里散发的光却没一点温度,只沉沉地说:“二少爷,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徐隽旋一把将毛巾打落在地,语速极快地质问,“他只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我杀他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是啊……他徐冰砚只是父亲的一条狗。

他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尽管他有讨女人喜欢的外表,尽管他有能让父亲赏识的才干,尽管他除了出身之外什么都是好的——可那又怎么样?怪只怪他不会投胎,活该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最后再被一脚踩进泥里。

想抢他的未婚妻?他一枪崩了他,看他哪来的命抢!

疯狂的嫉妒和愤恨可以杀人,徐隽旋宿醉的眼睛已经红了个透,然而当他对上冯览那双毒蛇般令人惊惧的眼睛,心中的癫狂又有片刻的冷却。

“我说了,你不能杀他,”对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隽旋,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少一个替死鬼吗?”

含蓄的言语背后藏匿着难以琢磨的阴鸷和曲折,那是徐隽旋也许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东西。

他生在福窝里,且因他大哥当年意外在战场上丢了命他父亲便十年怕井绳、再不肯让自己亲生的骨肉沾上军队的边,他因此对时事军政全无了解,怎么会晓得他父亲正在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和洋人共事何异于与虎谋皮?偷盗矿产在眼下政府年年亏空无力偿还外债的境况下就是该被枪毙的死罪,安徽和浙江两省尚好,齐鲁一带却并非尽在徐振的势力管控之下,地方上的将领的官员是那么好调理的吗?万一他们不满分赃的结果、要转头把徐振卖给北京政府呢?

这时候他就需要徐冰砚这个义子了——一旦山东形势有变、抑或洋人贪心反水要掀了桌子,他就要把自己的义子推出去挡灾;他可以说一切文书都是他的义子伪造的,是他贪心不足利用身份之便行贪腐卖国之事,届时再寻几个亲信串好了口供,谁还能翻案?大总统就算知道了这些破事又怎样?他徐振南征北战多少年,这点面子会挣不来吗?

徐冰砚……

那只是一个替死的傀儡,早晚有一天会被弃若敝履,眼下就稍稍给他几分体面吧……不然,那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冯览眼中隐着轻蔑的神采,嘴角勾着残酷的冷笑,耳中又听眼前不懂事的少爷质问:“那就这么算了?就让清嘉同我解除婚约?冯叔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娶她!”

像个熊脾气的孩子,但凡有一点不顺意便坐在地上流着鼻涕哭嚎吵闹。

冯览心中厌烦,可面上却一点不显,甚至语气颇为耐心地劝解,说:“解除婚约?当然不可能,这婚是两家长辈郑重定下的,岂能让你们这些小儿女说解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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