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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加拉德要杜隆坦和奥格瑞姆随同他和盖亚安一同返回霜火岭。狩猎队其余的人留下来,继续收割好猎物的皮肉再返回村庄。加拉德任命了三个人负责统率他们——诺卡拉,一名正当盛年的男性兽人;诺卡拉的目光锋锐的妻子卡葛拉;还有身材魁梧的格鲁卡格。

一个个问题让杜隆坦的心中感到无比焦灼,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而且,加拉德又能向他解答什么呢?就连“谈判”这个词,酋长可能在年轻的时候听说过,但也可能想不起来了。

他们骑在狼背上,向村庄奔去,一路上的气氛寂静而且压抑。氏族流传下来的卷轴告诉他们,霜狼曾经是流浪民族,跟随他们的猎物跑遍了全德拉诺,在任何有野兽出没的地方安过家。他们的房屋可以被迅速拆解,打包挂在狼背上。如果这是真的,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霜狼氏族定居在霜火岭,老祖父山耸立在南边为他们遮挡风雪,向北是众灵栖息的圣地。从这里延伸出去的草原向东、向西扩散,与远方的森林融为一体。就像大多数兽人氏族一样,霜狼氏族也有自己独特的旗帜作为他们势力边界的标志——一颗白色的狼头放置在蓝色旗帜上。他们用岩石、黏土和木材建造起牢固的小屋。过去,大部分霜狼家庭都是各自维持独立的生活,只有在饥荒或者战争这样极少见的状况下才会响应号召聚集在一起。

但现在,许多位置偏远的屋子早就人去楼空很多年,仅剩一个骨架立在那里,上面的木料和其他可用之物都被它们曾经的居住者带走了。一个又一个霜狼家族逐渐向氏族聚落的核心位置搬迁。人们分享食物,一同举行仪式,分工合作解决各种问题。而现在,外来者所引发的好奇无疑也会迅速在氏族成员中间流传开。

村庄各处都能看到生活所需的小堆烹饪篝火,在村子中央,一个大篝火堆从不熄灭——冬天它会为大家提供必要的温暖,即使是在夏季,这个火堆也只是会变得小一些。人们在它的周围集会,分享故事和食物。这个火堆旁给加拉德预留着一个尊贵的座位,一个很久前用一块大石头雕琢而成的王座。

每一个霜狼兽人都知道这个石王座的故事,它还要追溯到氏族依然是游牧民的时代。一位酋长在率领氏族来到霜火岭以后,感觉到这里和他们深深的羁绊,不想离开这片群山。但其他人都忧心忡忡。如果他们不紧跟兽群,又会发生什么事?

那位酋长不想强迫他的族人做出违心的选择,所以他请萨满向众灵寻求指引。他开始了一段前往极北之地——世界之缘的朝圣之旅。在那里,在众灵圣地之中,大地心脏深处的一座神圣洞穴里,他静坐了三日三夜,没有食物和水,陪伴他的只有黑暗。

最终,他得到了一个预兆,并由此而知晓:如果他坚持不离开霜火岭,众灵会将他这种固执视作一种美德。“你像岩石一样不可动摇,”众灵对他说,“你踏过漫长的旅程,到这里找到了众灵圣地。现在,回到你的族人中间去,看看我们给了你什么。”

当酋长返回霜火岭时,他发现一块大石头滚落到了霜狼营地的正中心。这就是他在众灵圣地中赢得试炼的明证。他宣布这块岩石将永远做为霜狼的石王座——霜狼酋长的座位,直到时间将它磨蚀成粉末。

当杜隆坦一行人抵达村庄时,夜幕已经降临。中央的大篝火熊熊燃烧着,霜狼氏族的每一名成员都围绕在大篝火的周围。加拉德、盖亚安、杜隆坦和奥格瑞姆一出现,人群便在他们面前自动分开了。

杜隆坦向石王座望去。前来谈判的兽人坐在王座上。

在跳动的橙红色火光中,杜隆坦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陌生人,还有蜷缩在他身旁,修长的脖子上挂着沉重铁铐的那个女人。他们的皮肤全都呈现出苔藓的颜色。

石王座上的男性兽人肩背弓起,兴许是因为已经上了年纪,他的胡子早已被染成了灰色,缩在自己的斗篷和衣服中。在他的斗篷上竖着一些属于某种生物的尖刺,在昏暗的光线中,杜隆坦判断不出它们是如何被固定在那块衣料上的。令他感到惊骇的是,在其中的两根尖刺上穿着几颗小骷髅。难道它们是德莱尼婴儿的头颅……或者是?愿众灵拯救他,是兽人婴儿的头吗?不过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畸形怪异,也许是他从没有听说过的某种生物。

杜隆坦非常希望自己最后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陌生的兽人靠在一根手杖上。就如同他的斗篷一样,这根手杖也挂着骨头和骷髅,上面还雕刻着各种符号。相同的符号还出现在他的兜帽开口的边缘。在那顶兜帽深处的阴影中,有一双发光的眼睛——那不是被反射的火光,而是一种从瞳仁中射出的绿色冷光。

主人那样令人瞩目,但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石王座旁边的那个女性。她看上去像是个兽人——但显然血统并不纯正。杜隆坦根本不想去猜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血统,只看到她就已经让他退却了。她的身上有一部分兽人的血统,而另一部分……只可能属于另一种生物,一种更加软弱的生物。盖亚安和其他女性兽人的确不像男性兽人那样身材高大,肌肉堆垒,但她们无疑都很强壮。这个女性在杜隆坦看来却像树梢的细枝一样脆弱。不过,当杜隆坦盯住她的眼睛时,她只是稳稳地与杜隆坦对视。脆弱的也许只是她的身体,但绝不是她的灵魂。

“那个奴隶可不太像是奴隶,对不对?”奥格瑞姆低声问杜隆坦。

杜隆坦摇摇头,“她眼睛里的火焰不是属于奴隶的。”

“她有名字吗?”

“有人说,古尔丹称她为……‘迦罗娜’。”

听到这个名字,奥格瑞姆扬了一下眼眉,“她的名字是‘被诅咒的’?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和她的主人……”奥格瑞姆摇摇头,现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尽管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好笑,“他们的皮肤怎么是绿色的?”

“我不知道,也不会问。”杜隆坦说道,但实际上,他的心里也燃烧着旺盛的好奇之火,“我妈妈会认为这样很失礼,我可不想惹她生气。”

“氏族中的任何人都不想惹你妈妈生气,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才能继续把他的绿屁股放在石王座上,而没有被一刀砍掉脑袋。”奥格瑞姆说,“没有人敢忤逆薪火传承者,但她看起来也不喜欢允许这个……这个杂种说话。”

杜隆坦瞥了他母亲一眼。盖亚安正忙着把一些颜色鲜亮的珠子系在头发上。很明显,这也是谈判仪式的一部分,母亲正在忙着为此进行准备。而她瞪视那个陌生人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座下的石王座击碎。

“这个怪物的一切她都不喜欢。但记住她对我们说的话,”杜隆坦回答道,他的视线又回到那个身体纤细却绝不脆弱的奴隶身上,还有那个坐在他父亲王座上的陌生人,“所有这些都是古尔丹的耻辱,而不是我们的。”

他没有对奥格瑞姆提起的是,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从霜狼氏族中被放逐的人。她的名字是德拉卡,她的神态曾经和这个奴隶很相似,即使当她要面对流放和几乎无法避免的死亡时也是如此。

就像杜隆坦的父亲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诲,霜狼氏族绝不喜好无目的的杀戮和折磨,因此他们同样蔑视无意义的蓄奴和拘禁囚徒的行为。但霜狼兽人也不会宽恕软弱,那些生来软弱的兽人都被认为会削弱氏族整体的力量。

这些软弱的兽人可以在氏族中生活直到成年。有时候表面上的软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但如果弱者在进入青春期之后还是软弱不堪,那他们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了。如果他们在离开氏族之后能够保全自己的生命,那么每年有一次,他们会被允许返回氏族,展示他们的力量:那是在仲夏时节,一年中食物最充足,众灵也最为活跃的时候。大部分被放逐者再也无法回到霜火岭了。最近数年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更是越来越少——在这片正在发生巨变的大地上生存变得越发困难了。

德拉卡和杜隆坦年纪相仿,当她面对自己的放逐时,杜隆坦曾经感到一种哀伤的痛楚。当时有这种心情的并非只是杜隆坦一个人。氏族成员们聚集起来目送德拉卡离开的时候,人群中不止一处响起了钦佩的窃窃私语声。德拉卡随身只带了一个星期的食物和可以用来狩猎、制作衣服和搭建庇护所的工具。她几乎是注定难逃一死,这一点她一定也很清楚。但她细瘦的脊背挺得笔直,纤长的手臂却因为必须担负氏族“赠礼”的重量而不住地颤抖——这些礼物对她而言可能意味着生与死的区别。

“能够勇敢地正视死亡,这一点很重要。”一名成年兽人说。

“至少在这一点上,她当之无愧是一个霜狼。”另一个兽人应声道。

德拉卡根本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杜隆坦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只是迈着一双细长的腿大步向远方走去。蓝白色的霜狼旗帜系在她的腰间,不住地在风中飘扬。

杜隆坦发现自己经常会想起德拉卡,想知道她最后的结局。他希望其他兽人是对的,德拉卡完美地迎来了她最终的时刻。

但这样的荣耀永远地被他们面前的这个奴隶抹杀掉了。杜隆坦将视线从那个勇敢的,名叫“诅咒”的绿皮奴隶身上转向了她的主人。

“我不喜欢这种事。”一个深沉浑厚的声音在杜隆坦耳边响起。说话的是德雷克塔尔。现在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但他依旧肌肉虬结,肩宽背直,站在那里显得格外高大,和这个弯腰驼背的陌生兽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阴影缠绕着这个家伙,死亡在追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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