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气昂昂,大圣闯天宫觅妖;美滋滋,八戒背娇娥回国。。椒房烛明,公主抚琴诉芳心;激情难抑,三藏初品妙香唇。。
且说八戒见孙猴不肯下山,赌气要走,忽听空中有人叫道:“猪悟能留步!”几众抬头看,原是观音菩萨半空显相。观音笑道:“贫僧看了半日了!
——悟空,你果真不去救师父?”猴王拜道:“菩萨,你要是念‘紧箍咒’逼俺,也只好去了!”观音道:“这样倒显得我恃强凌弱似的!你有甚道理,也说与贫僧听听!”猴王道:“叫人说话便好!俗语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菩萨既令老孙扶持唐僧取经,却又授他甚‘紧箍咒’。老孙要前敌妖魔,后防师父。那老和尚眼拙,人妖不分,动辄念那行子。弄得俺老孙出力不讨好,滴贬好几遭!菩萨在上,若还信得过老孙,就请念‘松箍咒’儿,退了这顶愁帽,老孙二话不说便去救师父。不然,人去心不去也!”
观音听了,微微绽笑:“猴儿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当初是怕你野性未泯,方用那法降你。眼下你已有了悟性,那箍儿也就可有可无了。不如这样——
你先去宝象国救师除妖,事成后贫僧去将解箍儿法授你师父,让他与你松禁,可使得?”孙猴听了,信以为真,连声应诺。八戒喜不自胜,叩谢了南海菩萨。观音自去了。八戒便催孙猴动身。
猴王回洞仍换上虎皮裙等旧行头,出洞见地下跪了青白二帅、朱玄二将及一大片子孙,齐声道:“大王,你说好不做和尚的,怎么说走又走了?”
孙猴叹口气,摸摸头上的金箍儿道:“这是师父给的玩意儿,待老孙还回它,再与你们团聚如何?”还是下山去了。群猴无奈,送到山下。四老猴皆眼里噙泪:“大王珍重!得意也罢,失意也罢,莫忘回花果山!”悟空虽是个硬汉,睹此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告别花果山,两个腾云向西而去。八戒仍骑着天马。行者使神通,一手揪着八戒大耳朵助行。不消一个时辰,已来至宝象国。才低云步,便听见馆驿里师父杀猪般的叫唤声。行者忙敛了祥光,下去推门一瞧,见沙僧蹲在床前,掩耳闭目,口中劝道:“师父忍着些,给你老人家治病哩!”一帮太医按着三藏,扎针的扎针,拔罐的拔罐,放血的放血,灌药的灌药!唐三藏又哭又闹,眼泪鼻涕口水弄了一脸一身。行者忍着笑,板脸喝道:“你等是何人,折腾俺师父!”
众太医吓了一跳,见一雷公脸凶和尚手持大铁棒要行凶,皆跪下道:“禀老爷,我等奉君王之命来疗救令师,非折腾也!万乞饶命!”行者斥道:“那昏君害了俺师父,又送空头人情!待老孙先挑了他的金銮殿,再来找你们算账!”众太医道:“孙老爷,其实不干我家大王事,是假驸马害了唐长老。。”
又把那妖怪祸害宫闹之事说了一通。行者道:“谁知你们言语虚实,待老孙降妖后得了口实,再与你等理论!”太医忙谢不杀之恩;想讨好孙猴,拾掇起家伙又要“疗救”三藏。行者笑道:“列位且慢,俺师父是何病症,劳你们这般费神?说来听听!”
一太医便道:“令师是痰迷心窍。”另一太医说是“风寒滞内”;或曰“上焦火盛,暗哑失音”;或云“心肾不交,怔忡不宁”。。行者“呸”一声道:“四个庸医,一帮蠢货!俺师父病源非痰粘非风寒亦不干三焦事,实在双目也!”众太医惊道:“愿闻其详!”行者看一眼八戒、沙僧,道:“目不明则是非不辨、人妖颠倒、贤愚混淆。何以故?——心窍暗也!你等看我师父,虽双目炯炯,却视而不见;虽声若雷吗,却只会咿咿呀呀,盖因心魔蒙了清明本性,故此视金钟为瓦釜,将兰蕙作莠草。”嫌咬文嚼字说得不痛快,遂来了句,“这老和尚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众大医闻言面面相觑,不解其妙。沙僧明白,忙扯了八戒一起作揖,求道:“猴哥,你‘宰相肚里能行船’,便饶了师父这一回吧;亦请饶过俺兄弟俩,再不敢眼热师兄了!”
行者气消了些,看榻上师父已盘腿坐起,仍疯癫作态,忽嗔忽喜。忙令八戒给师父擦鼻涕涎水、沙僧打水给师父净面。转眼见太医还垂手立在一厢,挥手撵了出去,“老孙要给师父治病了,别叫你们学了去!”众太医自去回复王命不提。
八戒、沙僧两个拾掇师父。行者瞅见师父衣襟上粘着稀粥干疤,忍不往笑道:“师父呀,几日不见,怎的想扮疯和尚玩儿?莫不是效法我佛当年入舍卫城乞食,修炼心志?”两师弟忙道:“好哥来,嘴下留情吧!师父成了这副尊容,还不是因俺兄弟俩本事差!再说句,莫如打俺俩几巴掌儿!”行者止了笑,吩咐八戒沙僧一厢一个扶持着三藏,开始朝师父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耳刮子。沙僧劝道:“师父,父也。大师兄就少打几下吧!”行者道:
“你懂甚!那魔头封了师父的穴位,俺正给他通穴呢!”劈啪又是几巴掌。
打的正是四白、大关、哑门、脑户。尔后闭目运神,融丹田正气,呼地吹三藏七窍,念了声“南无去厄救难药师琉璃光佛”,唐僧打个冷战,旋即倒在榻上。片刻,双目睁开,神志清醒,开口道:“徒儿们,我怎么在这儿?”
沙僧忙扶师父坐起。八戒道:“师父,你可醒了!还不快谢大师兄!”
如此这般说个详细。三藏含愧道:“悟空,真是错怪了你——这回又多亏了你!行者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待降了妖怪,俺还有事求师父呢!”
唐僧因问何事。行者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便知。”师徒说了阵话,三藏道:“悟空,那公主尚在妖魔处受苦,还要劳动你去天狼山降了那厮,救公主出虎口!”行者道:“师父怎的客气起来了!便是无公主,单他害你这桩事,也该去讨个公道!”问八戒、沙僧:“你俩谁路熟,带老孙走一趟!”
沙僧想立个功儿,便道“二哥”往返花果山辛苦了,自己愿往。三藏却道:
“还是让八戒去吧。悟净陪我。”原来有些恼八戒,嫌他天狼山战败后未及时回城报信,让那妖怪进了王宫把他变疯变哑了。那猪八戒一夜未睡,几餐未食——只在花果山吃了几杯果酒——又饿又乏,但师命难违,只好陪悟空去拿妖。
八戒引行者走后,朝里派大学士一行来探视,见唐僧痊愈,又闻“雷公脸”孙长老与猪长老已去天狼山降妖魔救公主,忙遣人回去报信。国王闻报,龙颜大悦,令排宴拂云阁,派凤辇去接唐长老、沙长老赴宴。三藏心有余悸,坚辞不去,只言:“等小徒救公主回来再去不迟。”大学士无奈,只好回宫夏命。驿丞殷勤上了精细斋饭,三藏也无心吃。沙僧劝着,好歹吃了些。斋毕,两个掩上门静候佳音。沙僧忽道:“师父这两日街市颠沛,可曾丢了什么物品没有?”三藏一怔,即摸怀里,空空如也,不禁垂头丧气。沙僧恭敬道:“师父看,可是它?”唐僧看沙僧掌中正是那枚金钗,惊喜道:“怎么在你手里?”沙僧眼珠一转,道:“昨日我在街角背起师父欲回馆驿,行了几步,忽见地下闪亮,便是这枚金钗,遂捡了起来。趁此间无人,壁还师父!”
唐僧接过,忙揣到怀里,脸上一块白一块红。沙僧微微笑道:“师父放心,小徒自会缄默,决不会言与他人。只盼师父日后多多提携便感激不尽了!”
三藏道:“贤徒呀,为师心里有数!八戒那厮,自不必说,整日想的便是回高老庄了;你大师兄虽重返了,难说心里不存芥蒂。你好生做,为师自不会亏待你!”沙僧忙叩头谢恩,道:“闻师父肺腑之言,敢不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三藏道:“你有这般心志,定可功果早成!”师徒两个推心置腹,言语投机,说个不停。
却道八戒导着行者,纵起云头,不消片时,来至天狼山风华洞。行者道:
“呆子打门,引出那怪,俺来收拾!”八戒抖擞精神,挥耙筑门,只听呼啦一声,塌了半扇门户。红袍怪正在床塌上与两宫娥寻欢作乐,听小妖报有人刨破大门,掀帷帘一瞅,方知已是大白天。遂赤身滚下床,手忙脚乱寻战袍宝刀。好容易披挂整齐,出了门,日光耀得他两眼发黑,急忙揉眼皮掐眉心。
八戒拄着耙呵呵笑道:“儿呀,你怎高睡才起:头未梳,脸未净,两眼眵目糊;呵欠连连,懒身频频,真是没出息!一个如花的公主不够用,又掳去两个似玉的宫女。滥施情欲,也不怕淘虚了身子!”
那怪怒道:“老鸽落到猪身上,只瞅着别人黑了!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底细?只不愿说罢了!”八戒恼道:“敢情要揭挑老猪怎的?你这十鳖虫知道个甚!”妖怪笑道:“我土鳖虫,你光彩!怎的因辱戏仙子挨大棒子,被贬下界!”八戒大惊:“你这厮怎知天上之事!”脑羞成怒,挥耙便筑。红袍怪虽武功高强,只因近日荒唐过度,疏于调养,体力不支,应付两三个回合,使刀架住钉耙道:“君子不起无名之师,你来此有何公干,快请言明!若是来寻你师弟,昨儿我便依娘子之言放他走了。你我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何不化干戈为玉帛?看贤弟面有饥色,我也未食早饭,不如随我入洞府叫厨下备几盘野味,再烧盆香菇海米汤,吃几盅新酿的红稷酒,酒足饭饱各忙各的!”
八戒正饥肠辘辘,闻言便有些动心,忸怩道:“贤兄倒会体贴人儿!无怪公主跟你一过便是三年。便依你言,只是休要太铺张,俺也不算甚嫡系亲眷!”竟欲跟着妖怪进洞。忽听劈头一声喝:“呆子,你跟他走,岂不是自投罗网!这荒漠地有甚野味?顶多有几只黄羊野兔子什么的,瘦得有皮无筋,哪有你肉多膘厚!够一洞大小解半月馋的!”八戒醒悟,当下不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