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系绳来讨扇,牛王控诉“母老虎”。。“坏”八戒有心夸师父,俏玉女偏偏动痴情,几撵撵不走赖皮牛,一扇扇得他无影踪。。
却道那火焰跟着脚撵行者,八戒回头一看,嚷:“哥呀,你逗火玩儿,还不腾云!”行者悟道:“对呀,怎忘了腾云!”纵身起到空中。火势才住了,只把周匝山石土块烧得僻啪乱炸!
三藏几个逃回土地庙,土地两口儿迎上道:“怎回得这般快捷,火灭了?”
沙僧道:“灭了?比先时还大了二十里!”土地嘟噜:“先时我便看着扇子不像。。”娘子听见,骂道:“你这缺德鬼,看着不像,为何不提醒孙长老!
还放唐长老去看灭火!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土地辩解道:“我以为依大圣神威,铁扇仙岂敢骗他!只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哪敢乱说!”唐僧道:
“其实怪不得土地,只怪那猴儿借来个假货!若不是逃得快,我等都成了烤红薯了!”八戒不认:“也忒贱了不是!起码老猪能烤得黄来的,充个烤乳诸什么的,卖个好价钱!”忽听行者背后道:“休挖苦老孙了,俺寻那牛魔王算账去!”原来他已自云空下来。
沙僧冷笑道:“大师兄差矣!明明是罗刹女借你的扇子,如何怪罪老牛!”
行者道:“罗刹女,可怜兮兮弃妇,情义殷殷大嫂,不会害人!准是牛魔王不愿将真的拿出,使个假的,哄了他妻,亦哄了老孙!”众人闻他说的有理,也不再言语。行者遂向土地打听了去积雷山路途,翻筋斗云走了。铁扇公主藏在云影里,先见孙悟空狼狈相,心头略觉舒畅。后又见他腾云向北,料是寻牛魔王问罪去了,想自己一石二鸟计成,不禁喜上眉梢,真想放开嗓子唱几句山歌,又怕孙猴子耳尖听见了,便嗤嗤窃笑看,拨转云头回翠云山了。
行者驾云往北,下消半个时辰已至积雷山,选山腰平整处收了云步,看看离摩云洞不远,几个狐狸变化的小丫鬟在那厢踢花键、抓子儿玩耍,行者寻思:“先礼后兵,马到成功!”遂上前供手道:“姐姐儿,和尚这厢有礼了!”丫鬟正耍在兴头上,爱答不理的:“一个丑和尚!——来有何事?”
行者道:“俺找尊兄牛魔王叙话。”丫鬟道:“尊兄’不在,只‘尊嫂’在家。”行者赔笑道:“请问牛兄去何处了,几日才回?”丫鬟道:“这和尚罗嗦!”俱不理行者。行者恼怒,想掣棒打杀这几个小妖,又忍下了,拔毫毛变了几个绣花丝巾儿,道:“请姐姐笑纳!”丫鬟们弃了玩艺,按了手巾,个个眉开眼笑:“这和尚丑自丑,却晓事!”告行者:牛魔王自昨宵去山后熊爷府上赌钱至今未归,欲请行者进家吃茶等候。行者心想:赌博不比吃酒,吃酒还有个席终人散;赌博不行——那输的想捞本,赢的思翻番,难说什么散局。不如去寻那厮!便向丫鬟打探熊府位置。原来不甚远,翻过山桃花峪便是。
行者纵云霎时来到桃花峪,见满山遍野都是桃树。可惜时令不对,光叶无果了;那叶被霜染红,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焰、倒也好看。偏偏勾想起过不去的火焰山,便无心观景,寻着熊府,原是一个石砌府邪,大门前停着车马,立着狼精豺怪看守门户。行者思忖:不知牛魔王与谁赌博,输赢如何,携没携铁扇,带没带兵器,不如先潜入探个虚实!便念动真言,摇身变成一个小黄蜂,嗡儿嗡儿飞进熊府。循人声去后庭,见游廊曲折,通着一个高阁,正建在悬崖上。阁中坐几个妖魔。
行者近前,见牛魔王脸色阴得要下雨,眼儿红得欲滴血,与呵欠连天的熊精、虎妖、狮魔,围着一个莲花圆桌掷骰子打“叶子”玩耍,当中一幅图儿、字迹密密麻麻看不甚清。四众依次抛骰子赛色走淇。行者看牛魔王身边的箱子,银子盖不上底儿;熊精的箱了却带了尖儿。那虎妖、狮魔的箱子也是满的。一局终了,忽听牛魔王骂道:“该死的齐天大圣!”行者诧异,“这厮骂俺怎的?”往下飞落到熊精宝冠上,才看清桌上那图不是什么《揽胜图》、《升官图》,而是一幅《选仙图》。图上分佛、道两路,佛一路自小沙弥起,顺次为比丘、住持、金刚、罗汉、菩萨、诸佛。道一路自道士始,依次竟是齐天大圣、土地、山神、天丁、天王。。直至玉皇大帝!牛魔王骂那句,原来庄家抛红四点为“德”,连升三级,已高迁至“玉帝”之位;他却掷个“么”
点,为“赃”,自“山神”降了两级,落到未流“齐天大圣”上了!
行者怒火中烧:这几个魔头,竟敢如此列图,岂不是有意作践俺老孙!
又思自家与熊、虎、狮精怪素无往来,亦不曾得罪过他们,惟与牛魔王有些恩怨,此图必是这厮所制!行者气实难忍,遂念真言,弄一阵旋风,呼地将桌上《选仙图》掀起;众怪一惊,牛魔王下手去抢;风却比他更快,将图嗖地刮出门外,飘飘悠悠坠到悬崖之下不见了。熊、虎、狮是赢家,赌了一夜疲惫不堪。早就想散局,皆因老牛要捞本儿死活不依,只得陪着、见状皆起身道:“天助我也——明日再耍!”牛魔王不依,“我家还有一幅《选图》,容俺速去取来!”熊精道:“只怕回了家,新嫂嫂缠住腿儿,想来也来不了啦!”众大笑。老牛原也惧内,只好道:“那就明日再赌!”熊精要尽主人之谊,留赌友吃酒,虎、狮欣然入座,那牛魔王输光了钱,推说头痛,出门走了。
行者一阵风赶上去,截住牛魔王、拱手道:“牛兄、还认得老孙么?”牛魔王见是悟空,心里一阵羞,一阵恼,半晌说不出后来。好歹憋出一句:
“无怪老牛今儿手气臭,原来是你这猴头‘妨’的!”行者冷笑,“牛哥,当年花果山一别,转瞬五百余年也!一向可好?”牛魔王道:“五百年前,是俺对不住你;五百年后,却是你对不住俺。也算扯平了,来寻俺做甚!”
行者道:“又是红孩儿之事,俺已给嫂嫂赔了不是。况令郎现为观音菩萨胁侍,不生不死,与天齐寿。。”牛魔王道:“罢,休说了。俺不再究你过,但也无甚交情而言也!就此分手,各走各道!”便要腾云,被行者拦住:“还有一事,盼牛兄玉成,日后再不敢打扰!”牛魔王问何事,行者道:“借真扇子一用。”牛魔王道:“扇子倒是真的,只是不借。”行者忿道:“你将个假扇子让嫂嫂转与老孙,老孙拿去灭火。烧了俺屁股上毫毛,至今还疼。
如借真扇子便罢,执意不借,老孙便去府上养伤,干好万好,有一个不好,就闹你个鸡犬不宁!”牛魔王道:“你这厮胡说!俺何曾将假扇子交给山妻?”
点头道:“俺晓得了,准是她恨你坑了俺家儿郎,故设计出气也!”行者不信,道:“嫂子岂是那种阴险狠毒之人!倒是你老牛狼心狗肺,贪图富贵,抛了发妻,另觅新欢!”牛魔王道:“罢,罢,爱信不信!老牛今日心里烦,不想与你歪缠,让开路,放俺回家!”
行者闻言,掣出棒,“牛兄,且借扇子一用,用后定完壁归赵!不然,莫想回家!”牛魔王恼道:“泼猴,欺俺没带兵器怎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小扇儿,也不知念了什么秘诀,那扇子顿时长至一丈二尺大小。行者笑道:
“牛兄果然慷慨!”便要去接扇子,牛魔王却骂道:“死猢狲,晓得这扇子如何用么?”对着崖边一块卧牛巨石,呼地扇过去。便听轰轰隆隆,如飓风卷过,那巨石仿佛一片落叶被刮走,转眼不见!行者大惊:“好大风!无怪能灭八百里火焰!”牛魔王又冷笑:“你若能受此一扇,自当将宝扇奉送!”
行者见事不妙,偏他不慌,煞有介事一指山上道:“牛兄,新嫂子来寻你了!”
牛王不知是计,扭脸一看,行者忙纵筋斗云走了。
牛魔王见行者吓得狼狈逃窜,呵呵大笑,驾乌云自回摩云洞。进洞府,见玉面公主独卧锦榻,蛾眉蹙起,粉面含嗔,忙趋前赔笑道:“娘子,谁又惹你不高兴了?”玉面公主腾地坐起,“你这没心没肝的东西!没黑没白在外,没完没了赌钱!输了成千上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说,还害得奴家独守空房!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嫁你这等浪荡鬼,自个儿过倒也省心!”牛魔王有何话说!当初老牛在积雷山偶过,恰遇玉面女在泉溪里沐浴,如出水芙蓉,光艳照人,便把老牛头魂勾住了!再加之玉面女有千顷良田、万贯家产,如此富贵美色,老牛焉能抗拒!便决意离家,入赘摩云洞。不想那玉面公主原是个独生女,一直娇生惯养,动辄就朝牛魔王使性子、发脾气,事事非依她不可!老牛贪恋她美色财产,只有权且忍着。此时挨了骂,仍要赔笑脸,心里骂道:“这死硬撒泼的母夜叉!”口上甜津道:“心肝儿宝贝,老牛再不敢了!”
原来女子闹事,不过弄弄样子,让男人哄她。牛魔王是过来人,精于此道,一霎便把新夫人说转了心,哄弄了脸。那玉面公主扑哧一声笑了:“死鬼!便饶你这一回!”牛魔王趁机搂住她摩挲。玉面女原是风流惯的,即刻扭身吐舌,呻唤求欢。牛魔王喜不自胜,慌三忙四宽衣解带,谁知越慌越出乱,将腰间绦带扯成了死结,急得汗都出来了,只好寻把小刀去割带子。玉面女趴床上看牛魔王丑态,忽思起一句说赌徒的言语:“连裤子都输光了,捂着鸡巴回家。”忍不住问了句:“郎君,赌了一夜半日,赢了还是输了?”
牛魔王急不可待,压到玉面女软绵绵身子上:“提它做甚!明日俺自去捞回来便是!”玉面女知他又是输了,不禁恼忿。心想这般下去,纵有金山银山,也得亏空。暗中有了主意,却依旧娇笑嗔语,与老牛合欢。情酣处,公主舔着老公嘴唇道:“郎君,我想噙你舌尖儿,那小扇子却屡屡碍事。不如把它吐出来,交我与你保存吧?”牛魔王道:“甚好!今日归家路上便遇上个借扇子的。俺这人不惯说谎,就道:‘有扇子,却不借’。把块大石头扇得无影无踪,把那厮吓走了。虽如此,得罪人也!不如放你手上,再有人借,也好有个推头!”遂把扇子吐出来交给玉面女。那女子接扇道:“小小扇子,却能扇八百里火焰,怪哉!”牛魔王卖弄道:“只要念个口诀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