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谢诏伸手环住了她的肩。
朱秀贞摇摇头,发出一声幽幽长叹,缓缓偎入谢诏怀中,两人一道渐渐走远。
从朱秀贞身后走过的宫女,是杨金英、邢翠莲、苏川药和姚淑皋。四人结伴进入了正殿。“哎呀,怎么无人看护神龟?”邢翠莲见殿内空无一人,顿感心惊肉跳,疾步冲上前去。其余三人也紧随其后。
玉器内,那只五彩千年神龟的四肢和头都伸了出来,伏在水里一动也不动,竟像是死了一般。翠莲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伸出手去碰触那神龟。仍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如五雷轰顶,翠莲的脑子“嗡”的炸开了,她跌倒在地,两眼发直,充斥着大限来临时那种彻骨的绝望和恐慌。
金英、川药和淑皋也都吓呆了。空气似乎已经凝滞了,死一般的沉寂蚕食着每个人的心,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身后有惊喘声响起,四人置若罔闻。直到耳膜被刺耳的尖叫声震得生疼,四人才恢复了少许知觉。
是张金莲、关梅秀、刘妙莲和另一名叫王槐香的宫女一同来换班了。张金莲一见到死龟,就嚎叫起来,她一嚎,其她人也都瞬间泪崩,如江河决堤,怒涛汹涌,将在钦安殿内其他地方当值的陈菊花、王秀兰、徐秋花、邓金香、张春景、黄玉莲、杨玉香和杨翠英八名宫女也都引来了,她们见到死龟也都慌了手脚。正殿内呼啦啦聚了一大群人,个个哭得死去活来。
杨金英最先恢复了镇定,她用衣袖擦拭了眼泪,恨恨道:“千年神龟死了,我们这些在钦安殿当值的宫女,也都活不成了。我们这样活着,其实也是生不如死,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窝窝囊囊的死去!”
姚淑皋发出绝望的冷笑,“我们离开之前那只龟还好好的,如果不是王宁嫔假慈悲让我们一起去吃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看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就算我们要死,也要拉她殉葬!”
杨金英眼中顿现腾腾杀气,“拉王宁嫔殉葬有什么意义,她也要承担看护神龟的职责,神龟的死,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要殉葬的,应该是那个操纵了生杀大权的人!”
“操纵了生杀大权的人?你是指……皇上?”张金莲惊恐地瞪视着杨金英,半晌才奋力吐出了最后那两个字。
张金莲的话不啻于一记惊雷,炸得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停止了,殿内静得出奇,每个人紊乱不规则的心跳交织撞击,汇成了一片奇异的声息。
苏川药第一个打破了死一般的岑寂,“我赞成金英姐的话,横竖是死,倒不如先杀了那狗皇帝,还能死得痛快一些!”
平日里孱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姚淑皋,此刻却爆发出了内心的强大力量,“我也赞成!狗皇帝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进宫后就只能吃桑叶饮露水,不断被迫服食催经下血的药物,成了他的药渣。多少姐妹死于血崩,尸体被秘密焚烧,连猫狗都不如。还有多少人病得奄奄一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狗皇帝还不放过我们,任意夺取我们的贞操,在床上百般折磨、凌辱我们。我连做梦都想杀了他!”
关梅秀抽噎着,“我们哪个人不是对那狗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只是,要杀他,谈何容易……”
邢翠莲也犹豫不决,“弑君,那可是株连九族的谋逆大罪啊,岂是我等轻贱如蝼蚁的小宫女担待得起的”。
苏川药显露了一脸的坚毅之色,“你以为单死了一只神龟,就无需株连九族了吗?正因为担待不起,咱们才更应该奋力一搏。如果狗皇帝死了,宫中忙着治丧,谁会再管死龟的事?只要咱们严守秘密,没准到时候,还能够趁乱溜出宫去。”
这一番话显然让那些不敢吱声的人也都有些心动了。杨金英正欲开腔,有细软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众人齐齐回头,登时敛声屏气,恭肃严整。来者是王宁嫔,她鬓发散乱,满脸憔悴状,双目红肿,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宫女们平日见到的王宁嫔都是光鲜亮丽,盛气凌人,骤见眼前的她这般花容惨淡,都骇得噤若寒蝉。
王宁嫔凄凄然道:“我知道你们恨我入骨,可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对手下宫女非打即骂吗,这都是皇上授意的。他就是要让你们受尽虐待而死,以免将炼丹的秘密泄漏出去,这样也省去了杀人毁尸的许多麻烦。”
她说得可怜,宫女们却不为所动。杨金英冷哼了一声,“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王宁嫔泪眼汪汪,“千年神龟死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我也赞成咱们联合起来,除掉那个狗皇帝!”
面对宫女们惊诧的目光,王宁嫔掏出罗帕拂拭腮边泪,“金英,刚才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发现那只龟死了,我很害怕,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哭了许久,到现在才鼓起勇气出来见人。那只龟根本就不是什么五彩神龟,皇上一定是故意要让我们死,才弄了那样一只龟来命令我们看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