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弘历相视一笑,两人有默契地不吭声,承欢仰首等了会儿,有些不耐地道:“去不去嘛?”
弘历带着探寻的目光看我了一下,我思量一刻,微微点了下头。承欢一看,转身就要往雪人的方向跑,我忙拉回她道:“如果你乖乖地练曲子,那倒可以考虑一下。”
承欢小脸一皱,我摇摇头,转身往回走。承欢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大声道:“我这就回去练。”
身后跟着的弘历大笑起来,道:“其实承欢说的不错,她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你要负大部分责任。”
我缓了一下步子,待他走近,道:“伤在哪了?”
他捋起了袖子,一条长长的绷带从手肘直包到手腕,他微微一笑道:“只是划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不打紧。”
我心头突地涌出丝丝悲伤,不为这个伤口,只为这紫禁城里的亲情。权势真的是如此重要吗?重要到让人不顾父子,不顾同胞,那万人之上的宝座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他默默看我一阵,忽地笑起来,道:“你这种表情是为了我?”
我脱口道:“你很高兴吧?以后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不已。
他面色瞬间通红,沉声道:“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那个位置是能者居之,明白人应该知道如果自己没那能力,即使坐上了,也是为难自己,正好,我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
在做什么。”说完,他怒瞪我一眼,居然拂袖而去。我心中错愕,自己的确有些口不择言。我踌躇一会儿,疾走两步道:“是我说得不对,别生气了,朋友。”
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身瞅我一眼,道:“急赤白脸地乱发脾气,是不是因为此事伤了皇阿玛的心,有人找不着出气的地方,正好我愣头愣脑地巴巴赶来了。”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面子有些挂不住,微垂头转身往回走,背后传来他的笑语声:“正月十五去看灯,这作为对我的补偿。”
承欢的惩罚,他的补偿,我出宫一趟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我心中莫名一暖,轻笑了起来。
我缓步往回走,脑中蓦然想起弘历的话,他说自己是明白人,可他明白什么呢?有时候我感觉很了解他,有时候又觉得对他一无所知。总觉得眼前的他不是真实的他,他似乎城府极深,
又似乎清纯如白纸。据野史记载,他是一个到处留情的风流天子,可到目前为止,除了见过他十二三岁时用眼睛瞟瞟小宫女,熹妃往他宫里安置了一个阿桑外,这些年我从未听闻他有男女方
面的事情。
想了很久,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想得多余,不由自主地猜测别人的心思,这个毛病似是再也改不过来了。
高无庸领着玉匠孙天佑迎面而来,见到我,高无庸快步过来道:“姑娘,皇上刚遣了小顺子去西暖阁找你,原来你在这儿,皇上在养心殿,你过去吧。”见他面露喜色,我心中有些纳闷
。
进了大殿,胤禛抬起头,朝我淡淡一笑。
瞥了眼案上的折子,我站在阶下道:“找我有事?”
他笑看了一下身侧,我拾阶而上,走过去挤坐在他的身边,笑道:“让我来,不是看你批阅奏章的吧?”
《步步惊心》 第三部分 《步步惊心》 第十一章(4)
闻言,他微微摇头,把摊着的折子收起,抬头看着我,眸底蕴着融融深情,和他对视了一会,我面上一热,低下头伏在案上。
他在我耳边轻笑,道:“娇羞如花,就是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在引诱我。”闻言,我心中一松,他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如此轻松了。抬起头,默默盯着他,他似是知道我为何这样,仍是轻
笑着,从案角拿起一个淡紫色的精致锦盒递给我,并用眼神示意我打开。
一切答案都在盒中吗?
看着他,他轻轻点了下头,我有些疑惑地慢慢打开了它,一对别致的耳环躺在白绸衬底上。
说它别致,是因为它的做工和样式极是特别,如先前的链子一样,细若发丝的银丝穿着一颗颗珍珠般的小玉珠,如流苏一样垂了下去,流苏的底端是同色的玉石雕成的木兰花,那小小的
木兰花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整朵。再说那玉,白色中带着若有若无的丝状淡紫色,羊脂白玉很少有这种含异色的,应该也是稀有之物。我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着它,有些不敢置信
,三百年前的清朝,手工居然可以雕琢出如此精致的东西。难怪会看见高无庸领着孙天佑,相信这活除了他别人是做不出来的。
见我呆呆地望着耳环,他笑意渐浓,拿起其中一个,轻柔地欲为我戴上。感觉到他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蹭我的脖颈,我面上一热,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此刻多半已面红耳赤,只觉得两颊
火烧,起身欲走开,耳朵上却一痛,这才发觉他还没有戴上。微垂着眼睑任由他戴,心中暖融融的。
他也许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摆弄了许久才把两只都成功戴上。然后,他身子向后退了退,微笑着打量我,看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正色道:“果然增色不少。”
听他的口气,好像我是丑陋无比的女子一般,我心中有些好笑,难道这也算是解压的一种途径?但这样如果能使他开怀,我也乐于配合,于是,我轻笑道:“上天造就我这种丑女,就是
为了和你在一起的。”
他微愣,随即又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说‘丑女嫁给了赖汉子’?歪理还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