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染血的剑,身前有穿心的人,对面有两个“纤纤弱质”,一个“被辱惊极晕去”,一个披头散发指着她哭喊控诉,四面涌来的护卫兵丁衙役们,所有的眼光都震惊、怀疑、憎恶、恐惧,齐齐向她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君珂自己都被对方精湛的演技给折服了——瞧姜郡主晕得多及时!瞧那侍女唱做念打俱佳,一番颠倒黑白的谎言,仓促间天衣无缝!
她低头看看脚下少年,他的蒙面巾在跌落时已经脱落,露出苍白容颜,脸上震惊至不可置信的神态还在,凝固如面具。那一剑十分狠辣精准,正是心脏位置,一摊鲜血在君珂脚下慢慢沉积,映出四面人众生相。
“朱公子!”人们纷纷惊呼,君珂闭上眼,叹气——是的,都认识他。
武举前五甲,凌云院高材生,武门将军世家之后,朱光。
“她撒谎!她撒谎!”被这一连串惊变给惊得呆住的向正仪终于反应了过来,怒极大呼,“明明是她杀的!是姜云泽和朱光有奸情,被我撞破,她们就杀了朱光!”
她怒指那侍女,那侍女此刻全无刚才杀人的凌厉狠辣之气,面色苍白,神情娇弱,并不和向正仪争辩,对她的指控只是垂泪不语,完全一副“你是公主你势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姿态。
众人看看那两人备受摧残我见犹怜,再看看向正仪——一身酒气,披头散发,抓刀拿剑,凶悍狠厉,再加上她以往我行我素的名声,和最近对姜云泽的传为笑谈的逼迫,俱都默默摇头。
你叫人想信你都难!
“你这……你这……”向正仪一转眼看见众人眼光,顿知指控无效,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恶毒的话,抬脚就对那侍女踢过去,“我杀了你——”
那侍女不闪不避,一副惊吓得呆住不知动作的模样,眼底却闪过一丝窃喜。
“啪。”
一支手臂及时下沉,半空里格住了她凶猛抬起的腿势。
“你!”向正仪气势汹汹嚷了半声,看见拦阻她的人的眼神,停住了。
“公主,谁是谁非何必在此处置辩?”君珂眼神里的怒色已去,金光暗隐,看着地下的朱光,“难道不应该先救朱公子吗?”
“朱公子已经被你们一剑穿心……死定了……天啊……太可怕了……”那侍女扑上前来,似乎要抱起朱光的身体,“你这恶毒的女人,明明一剑杀了他,还要……”
“砰。”
君珂一抬脚,便将她踢了出去。
那侍女乍然被踢,身子悬空,练武者自有久经锻炼的本能,下意识便要一个翻身自救,谁知此时被嬷嬷们护住的姜云泽忽然微微呻吟,那侍女猛然一醒,做到一半的动作僵住,放任自己落了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要重重落地,正好给君珂再扣一个罪名,谁知她即将栽落的时候,忽然身子一轻一转,最后还是脚跟落地站稳——君珂既然拦下向正仪对她出手,以免落人口实,怎么会自己当真踢伤她?早已留了巧劲。
见她没有施展出武功,君珂眼底闪过一丝可惜,那侍女站稳脚跟,立即又想扑过来,哭叫,“众位官爷,你们就眼看着我们姜府,被人欺辱吗?”
“真是口齿伶俐丫头。”君珂冷笑,“不过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又一直没有靠近朱公子,怎么知道他一剑穿心?这大晚上,灯光不显,你认得心脏的位置?”
那侍女一呆。
“我要求先救朱公子,你在这里唧唧歪歪一再拦阻,你又是什么居心?”君珂上前扶起朱光,看着他的伤口,眼神一闪。
“你猫哭耗子假好心!”那侍女哭泣,“你杀了人,你还会救他?就算朱公子还有一分生机,到你手里也是必死无疑!”
“哦?如果我能救活他呢?”
那侍女霍然抬头,一时间连反驳都忘记了。
随即她脸色便恢复了镇定——那一剑穿心而过,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燕京府、刑部、和九城兵马司的人此刻都已经来齐,正面面相觑,心中犹豫,今晚命案牵扯的三家,一家是左相府邸、一家是正仪公主、一家是朱将军府,竟然是一家都得罪不起,虽然被指杀人的是君珂,但神眼君珂最近也是炙手可热,自身四品供奉,身后靠山雄厚,这要如何处置才算得当?听见君珂这一句,顿时一喜,燕京府一个推官立即道:“君姑娘,无论如何此刻你嫌疑最大,但如果朱公子醒来,谁是谁非自然立刻明了,姑娘也是燕京名医,不妨立刻施救。”
刑部一个主事缓缓道:“只是姑娘还是待罪之身……”
“我随你们去。”君珂坦然道,“但请各位,一定要让柳杏林大夫予以施救,除了他,无人可救朱公子。”
“可以。”
“胡扯!混账!”向正仪蓦然冲了过来,“谁要带走她?谁敢带走她?她是冤枉的!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