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关检查员哈里·斯坦迪什并没有听到2号航班即将离港的通知,但他知道广播已经发出去了。海关大厅里不会转播航班通知,因为只有搭乘国际航班的到港旅客才会到海关大厅来。斯坦迪什打电话给环美航空公司,得知了这一消息。环美航空告诉他,2号航班已经请乘客在47号登机口登机了,预计晚上11点准时离港。
斯坦迪什看看表,打算过几分钟就去47号登机口。他并不是去那儿执勤,而是给他姐姐家的孩子朱迪送行,因为她要到欧洲求学一年。斯坦迪什答应住在丹佛的姐姐,一定会送朱迪上飞机。今晚早些时候,他和这位文静可爱的18岁外甥女待了一会儿,答应在她起飞前和她最后再道一次别。
斯坦迪什检查员这一天特别忙乱,好在工作总算快结束了。但眼下,还得先把手头这件麻烦事解决掉。
“这位太太。”他心平气和地对一位傲慢无礼、身材瘦削的女人说道。她的几个行李箱全都开着,摊在两人之间的海关检验台上。“你确定要坚持这套说辞吗?”
她马上回嘴道:“你这话是暗示我在撒谎了,我已经跟你说实话了。真的!你们这些人就爱多管闲事,乱怀疑人,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警察当权的国家里。”
哈里·斯坦迪什没理会她后面的这句话。海关关员都训练有素,即使遭受侮辱也不会过分计较。他礼貌地回答:“我什么都没有暗示,太太。我只是问一下,您对连衣裙、毛衫和皮草大衣这几样物品的说法是不是不改了。”
那个女人持的是美国护照,上面写明了她是哈丽特·杜·巴里·莫斯曼太太,住在芝加哥北郊的埃文斯顿,在英国、法国和丹麦待了一个月,刚回国。她面有不悦,回答说:“对,不改了。还有,你这种盘问要是让我老公的律师听到了……”
“好,太太,”哈里·斯坦迪什说,“那,您可不可以把这张表格填一下。如果您想听,我可以教您怎么填。”
几件连衣裙、毛衫和皮草大衣全都摊在行李箱上面。莫斯曼太太之前一直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几分钟前,斯坦迪什检查员来到11号海关检验台前,让她把大衣脱下来,好让他仔细看一看。靠近海关大厅中央的一面墙板上有很多红灯,每盏灯对应一个检验台。灯亮则表明某位海关关员遇到了问题,请求主管帮忙。斯坦迪什就是被11号检验台亮起的红灯唤来的。
最初负责检查莫斯曼太太的那位海关关员是个年轻人,此刻正站在斯坦迪什检查员旁边。其他乘坐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DC–8从哥本哈根入港的乘客基本都已办完海关手续离开了。只有这位穿着华丽的美国女人出了问题,她一口咬定自己在欧洲买的只有几瓶香水、廉价珠宝和几双鞋子。总申报价值是90美元,比允许她带的物品免税值还少10美元。那位年轻的海关关员心里起了疑。
“有什么可填的呀?”哈丽特·杜·巴里·莫斯曼太太问道。斯坦迪什瞥了一眼头顶的挂钟,离11点还有一刻钟。还有时间把这件事处理完,在2号航班离开前赶过去。他耐心地回答:“这是帮您免去麻烦,太太。我们只想让您书面确认一下刚才您对我们说的那些话。您说买这几件裙子是在……”
“我还要再说几遍啊?是我去欧洲前在芝加哥和纽约买的,那几件毛衫也是。皮草是别人送我的,也是在美国买的。我6个月前就收到了。”
哈里·斯坦迪什心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敢肯定,她刚才这番话全是骗人的。
首先,6条连衣裙全都是高档货,但商标都被提前拆掉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买高档货的女人通常都以那些商标为傲。更重要的是,裙子的做工明显是法国的,那件皮草的设计风格也是法国的——可是,衣服里子上却歪歪扭扭地缝了一块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的商标。莫斯曼太太这样的人不太会想到,受过多种训练的海关人员不看商标就知道这些服装的原产地。裁剪,针脚——甚至装拉链的方式——虽然各具特色,但对他们来说就和看惯了的笔迹一样再熟悉不过了。
那三件昂贵的毛衫也不例外。还是没有商标,但绝对产自苏格兰,典型的英式淡色调,在美国是买不到的。如果某家美国商店进口了此类毛衫,苏格兰的制衣厂也会把色彩调亮,因为这样比较受北美市场欢迎。这些知识,还有很多其他东西,都是海关人员训练内容的一部分。
莫斯曼太太问:“这张表我填了会怎样?”
“填完就可以走了,太太。”
“带上我的东西?所有东西?”
“对。”
“我要是不填呢?”
“那只能把您暂时留下,继续调查。”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好吧。你把表填好,我来签字。”
“不行,太太,表得你自己填。请在这里填写那些物品,还有来源。写下那些商店的名字,还有是谁送您的这件皮草大衣……”
哈里·斯坦迪什心想:现在还差10分不到11点,得马上就走。他可不想等2号航班关舱门以后再赶到那里。但是他一开始就有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