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诺听完李锐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在临终之前商议婚事的,只是想见见他的女儿?
这邱老太君……
作风怎么和李老国公一样啊?
张诺沉吟了一会儿,询问了些关于邱老太君的情况,李锐都一五一十的直言相告。包括祖母现在每天昏睡不止,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包括天师道的张玄观了气,认定自家祖母只有百日之寿等等。
李锐说到后来,眼眶通红,显然心中十分悲伤,已经无法自已了。
张诺听完了李锐的解释,点了点头,口中只说“知道了”。并没有说是会让女儿去,还是不去。
李锐心里也没有底。
张国公和他的叔父完全不同,他叔父面相和蔼,气质也是十分朴实,和人说话之前,脸上先带三分笑。这位晋国公年已四十有余,可面容极为严肃,言行举止也是不怒自威,从他进来到现在,几乎没有笑容。
“我其实已经关注你很久了。”张诺突然开口说起其他的东西。“从你当年灯节怒打楚应元起,我便一直观察着你。”
李锐完全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好。
“后来你千里救叔,半月内疾驰千里,成功搬得救兵;进宫伴读后几位讲读学士都说你为人聪敏好学,且少有年轻人的浮躁,我便觉得你与你爹果然是一脉相承,都是后天成才之人。”张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世上天生聪颖的人不知有多少,更有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后天成才虽然起步比别人晚的多,可年长后立志,反倒比年少时更能坚持。所以我很欣赏你。”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张家和其他世族并不相同。我张诺,并不需要用自家女儿换取富贵和盟友。”
到了他今日这般的地位,任何联姻都没有意义了。他张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再联姻,难道还能比皇后更高吗?
他拍了拍李锐的肩膀。
“你家关于亲事上的家声和口碑实在太好,我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为人父母,想为女儿找一门诚心如意、夫妻和爱的亲事,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这便是敲打了。
但这种敲打却一点都不令人厌恶。
李锐突然想起了家中的幼妹。
自家的妹妹虽然长得并不秀美,从目前看来,性子也不是个柔弱的,可依然是全家的掌中宝。想来若是以后要出嫁,别说叔父,便是他们家几个兄长,怕是也会一个一个去“提点”一下自己未来的妹婿。
想到这里,李锐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长揖到地:
“国公大人请放心,小侄知道您的意思。我家几个弟兄从小受祖母教养,要过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绝不会让贵府千金受委屈。”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张诺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希望你记得今日说的话。”
“小侄绝无虚言。”
“还叫小侄?”张诺虚扶起深揖的李锐,“你既然是我家未来的东床快婿,应该自称‘小婿’才对啊。”
李锐呐了半天,“小婿”的称呼愣是喊不出口。
张诺见自家这位未来姑爷居然是个这么单纯的性子,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严肃之人大笑实在是可怕,李锐这称呼更是喊不出口了。
李锐和张诺宾主尽欢,李锐明明是来请张家小姐回家见祖母的,结果却被张诺留下来考校了一番功课。举凡四书五经,接人待物,时事政策,甚至是兵法韬略,张诺都有询问。
就连李锐都吃惊于张诺知识的渊博,涉猎之广。
要知道他的亲叔叔是很少过问他和李铭的功课的,就算过问,也是直接问家中几位先生进度如何。可这位晋国公随口问的问题通常都大有深意,答得的李锐背后冷汗淋漓,比宫中回答太傅时还要紧张。
张诺也在心里暗暗吃惊李锐的眼光之犀利,想法之实际。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般的见识,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尤其是关于兵法和大局,这孩子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能够屡屡戳到关键之处。
这就不仅仅是聪明了。
更何况,从他查到的真相来看,李锐十岁之前根本没有好好学过什么东西,除了写字是李蒙亲自手把手教的,其他大部分的知识,都是十一二岁后才开始进学的。
“怎么,你不想走文臣之路,想要从军?”张诺意外地问道,“我看你对前方的战局,倒是关切的很啊!”
“倒并不是小……小婿想要从军,一来我的叔父正在前线,所以不免多关注了一点;二来我祖父著有《三国演义》,我从小看着三国演义长大,对沙场就有一种莫名的憧憬。”李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更何况,我家祖父留过遗训,子孙后辈不可再掌军权,我身为嫡孙,自然不敢忤逆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