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去过一次江南,偷偷在顾家曾经生活过的邬堡边流连了一个月。
他也曾一次次在家中无人的地方模拟着,他遇见了“顾卿”,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会打听到她,他会在打听到后想尽一切办法守在她出门的地方,就为了终于有一个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在那段日子里,齐邵就像荒景里碰上了丰年,日日夜夜地把着那几句话颠来倒去地想着,非把那话里的骨髓榨干了才罢。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而后他年纪大了,他的弟弟妹妹年纪也大了。大哥一直不成婚,便是对弟弟妹妹的阻挠,他的父母兄弟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烦躁,他的父亲甚至因为他婚事的原因几次想要回老家去,因为实在没脸面对故人们的询问。
他屈服了。
于是便永远失去了对“顾卿”说那几句话的资格。
如今,李湄和少帝告诉他,即使他一直等待,也无法和她说那几句话了。
天人永隔。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齐太傅看起来不大妙,是不是要哭了?”亲亲害怕的在平平耳边说道,“要不然我们先离开一会儿?我爹说大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孩子就要先离开一会儿。”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李茂看见亲亲又闯祸了要发火的时候。
其实就是文雅的叫孩子“滚”。
“我觉得齐太傅不会想我们看到他哭的。”平平赞同的点了点头,握着亲亲的手退了几步,偷偷的往门那边退去。
平日里两个孩子上课时连偷偷晃下神都会被发现,而如今,两个孩子一路跑出了门去,也没听到齐太傅不赞同的声音。
“啊,神仙阿姨是不是也欠齐太傅一个没说完的故事结局啊。”站在廊下的楚承平摇了摇头。“真想问问齐太傅,不行我们问过齐太傅后再去问问神仙阿姨,让她给个回答?”
“现在还是不要了吧……”亲亲叹了口气。
他爹每次“情绪激动”都不准她进屋啊。
造孽呐。
这个用故事坑遍天下小孩子的神仙。
第二日,齐邵像是往常那样跟平平讲述法家的治国之道,并拿出历史上刑罚太过严苛造成的后果作为例子,一点点的和少帝阐述他的观点。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好像齐邵昨日的“情绪激动”只是一场意外。
如果能忽略这位太傅经常无缘无故的晃神,也许更有说服力。
第三日,就在楚承平和亲亲都觉得在彭城待的日子实在有些久,顾卿已经把韦宅逛了一圈觉得实在没意思的时候,齐邵来了主院。
他带来了一张画。
此时顾卿已经结束了在大宅中的“探险”。而这次探险让她发现她可以活动的范围又扩大了许多。
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她就能如愿以偿的在古代的街道上到处跑了。
齐邵将画交给了楚承平,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怕两个孩子问起什么。
平平打开画,发现正是他三天前去找齐太傅要的“宴飨图”。
雕梁画栋的楼船漂流于水上,船舱的窗子大开,舱内布着一桌酒宴。仔细看去,桌上尽是珍馐佳肴,又有酒杯两盏,鲜花掩映。
甲板上,一名白衣高士翘首盼望,像是等着什么人。
画的上方一轮明月,照着船头的白衣高士,意境无比高远,顾卿伸头一看,顿时就想起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来。
齐邵的才名,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