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规则,可以唤起嫉恨来执行报复;是什么大义,以作贱众人而矫揉自我高贵。
无人言语,亦无回复。祈祷与呓语失落千遍,终成诅咒。
二
岛屿,峻壁,魔王的宫殿。廊柱空旷而深远,一个长影出现在尽头,愈走愈近。
舒展双翼至最长至最广,男子跪于台阶之下,华美呵。红月透射穹顶的缝隙,映在男子的膝前。男子伸出手,光,在轨迹中时隐时现。大能的王,我祈求赐众生以光明。他垂下眼睛,摊开手掌。掌心没于浓重的阴影。
冷地,是没有光的。冷地,是被遗弃的世界。魔王缓缓开口。
你的痛楚,我尽然知晓。一只小手出现在男子的肩头,亲爱,请你为我坚强。
我听见Archar在半空中哀嚎回荡,自它堕入冷地,便终日陷入惶惶不安的黑暗。巡忧心忡忡。
亲爱,我亦常常陷入惶惶不安,关于失去你的忧虑。少女缓缓俯身,朱唇亲吻男子宽厚的肩膀。
阴影之下,宝座之上的长发男子沉默不语。男子见状起身离开,少女朝魔王俏皮一笑,亦随巡走出宫殿。
长阶。男子驻足回首,凝视着少女怔怔开口:我有一物,只消一眼,便不忘。
我知。你所说的,是云。
公主陛下,我已生去意。我的思维是不甘沉沦于黑暗的,注定是这片土地之上的异类。
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你私自飞往那片红月之外的深黑,那已是视角边缘的黑暗,甚至可以伸手触摸到你额头的冰凉与绝望。告诉我,你可看见什么。
深黑,超出意志的深黑。
少女笑了,她踮起脚在巡的耳边轻轻说道:亲爱,冷地是没有出口的。笑得温存。
所以,我才膜拜至魔王脚下,请求光。
少女捧起一枚种子。
这为何物。
复树的种子。请将它栽种在你所提及的生物——Archar的脊背之上,它可以发出微光。
男子苦笑着摇头。
呵,复树是荧光菌株,没有杀伤性。
你竟也能慈悲。
少女笑了。你要的,我便拿给你,倘若那大地上没有的,我便教土地长出来。
高空,狂躁之物。角形胸鳍无节奏地扇动,孰知浮光,孰知轻重,巨物已盲,在意识的混沌中失衡。
男子敏捷地贴近Archar,在脊背中央的浮土栽下复树种子。现在,站立在这焦躁的巨物,如同风暴中的海洋。男子面露悲色,不久,悄然离去。
彻夜,菌株生长起来,矮小而纤弱,散播微微荧光,亦为温暖的。巨物渐渐平静。不久,菌株扩散至Archar的整个脊背,犹如万点星火。NAVA与巡坐在复树丛,互相倚靠,聆听菌株的根系在脊背浮土层中窸窣蔓延,静谧之音。他们没有互相言语。
待菌株遍及Archar脊背,低矮的菌株再次开始了生长,肉茎始变得粗壮,及膝,菌伞亦在生长中缓缓张大。菌株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目送着微闪荧光的Archar向夜的深处飞去,如同一片缄默的雷电云。长久,巡忍不住开口:亲爱,我仍是有忧虑。
呵。少女微笑。我说了,你要的,我便给。
村寨,高处守望的勇士陷入瞌睡。远处田野里,羊群趁着夜色盗食未成熟的果实。
由远至近,光亮如同轻抚珍肴的作品一般,自裸露的臂肘,缓慢移至男人刚毅的脸庞,温婉触摸。眼睑黑暗粒子背后的光与亮,缓慢显现。人沉睡于黑暗,自光亮中苏醒,来自云间灵魂深处的本性,使得他不知恐惧,但觉欢喜。
广原,光亮所至之处,人群苏醒。人们走出茅屋,抛弃火把,好奇地互相触摸光亮之下的肤色。老者们凝视亮光,直至失明。孩子们奔跑在田埂之上,植物亦在这光亮之下,生长迅猛。阔叶郁郁的绿色,果实晶莹的亮红,孩子们第一次看见,他们不停止交谈与欢笑,直至头顶的光亮缓缓移去远方。
第一次,男子的表情,只为微笑,没有瑕疵。
男子的身后,少女淡淡说:是芒蚤。
芒蚤?
是。复树的果实便是芒蚤,幼虫在菌褶之中孕育。虫腹进化为发光体,发出百倍于母菌的亮光。无翅而惧热,成虫后为了躲避红月每次喷发后散落的燃烬,便自Archar脊背之上的菌株田爬下,步足勾附于Archar宽广的巨腹之下。聚少成多,天际的光亮便得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