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兽背起伏。曼弓驮着NAVA与若寒在地下坑道奔跑,不时与一列地下列车擦肩而过。
“这是我第二次救了你,亲爱。即便你从不忌惮受到伤害,但请不要将愚蠢的冒失当做勇敢的冒险。”黑眼睛女孩冷冷说道,用衣角拭去镰刀刀刃的血污,从她袖口伸出的绿色枝条蔓延至白兽的皮甲,植物们正轻轻舔舐、治愈那些被蝗群啃咬流血的伤口。
“总有一朝,我的耐心会到尽头。”NAVA威胁道。
“我从未期待你的忍耐,因为我知道,你是最没有耐心的。你之所以来救我,是因为我还不是你的。仅此而已。”然后若寒继续追问,“这场蝗灾的始作俑者,便是你吧。烈茧树多年前便被这座城市禁止,作为它们的果实,蝗早已绝迹,更勿论地下巢穴突现的这漫天蝗群了。”
“你们不巧遇上了觅食的蝗群,便是这样。要知道,地下世界并不如游乐园般安全无虞。”
“骗子。你知道么?我在水瓜里发现了象鼻虫的幼虫,一些无脸之人,我想,那一定是你失败的作品,对么?失败了,所以毁掉罢了。”
“原来,你深入它们的巢穴,只为证明内心对我的质疑。”NAVA避而不谈,“亲爱,我赐给你许多,可你仍不信我。”
“谈不上质疑,这是一场实验。我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关于植物与你的协议,难道我没有尝试的自由吗?”
“不,我只是害怕你的力量,所有我喜欢之人,皆会渐渐继承我的黑魔法。我担心你对植物的秉性一无所知,而轻易向它们作出承诺,这会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
“所以,下令毁灭那些象鼻虫的主谋,正是你。对么?将蝗群引入巢穴的,正是你下的毒手。”
听到若寒的这些分析,NAVA恼羞成怒,她在绿眼睛女子的面前伸攥手指,一只小爬虫哆哆嗦嗦地爬入她的手掌心,被NAVA捏为绿汁。“蝼蚁而已,何足挂齿。”黑眼睛女孩牙缝里渗出这么几个字,她不忍心挥手惩责这清灵女子,只得拿小爬虫泻去怒火。
“现在,我看出来,你根本不在意承诺。所谓植物们与你的盟约,只不过是它们惧怕你的力量的产物。协议本身便不公平。如若你不是你,没有什么会为你达成这样的协议,没有什么会愿意成为你的盟友。”这是脱出险境之后的情绪流露,若寒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向NAVA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般刻薄之话。或者说,是肺腑之言。“一为谎言,皆为谎言。我不会再愿意信任你。我也不要你的礼物,你的宫殿。”
曼弓无言倾听着脊背上女孩与女子的争吵,它一直保持沉默,足下的土地仍飞也似地向后退却。又一列地下列车疾驰而过,白兽跃入一处站台,轻巧地跃过惊恐的站台员与木讷的闸机,跃出了地下站台的出口。白兽顿时沐浴在白昼光之下,此时正是工作时间,街上仍十分冷清。
白兽脊背之上,黑眼睛与绿眼睛相互怒视。许久,黑眼睛冷静下来,她收起镰刀,正视着若寒冷静说道:“我对你撒谎,是因为我无比在乎你。我不希望你看到我恶的一面。”
“恶?恶都是相对的,早在我决意堕入冷地之后,我就说服自己放弃单纯善恶的评判标准。”
“这是一种睿智的世界观,亲爱。你很聪明呢。”
“这座世界只由美与力量组成。美就是美;不美者,即为无美无丑、无善无恶的力量。我早已习惯你的恬不知耻与肆意作恶,我以为,那是一种自由,一种与你所拥有的伟大力量相符的直率标志。可是你何必再三伪装?向我坦诚真相吧,我不会原谅你,但我会试图理解你。”
“好吧,我承认。你所猜测的一切,罪魁都是我。”黑眼睛女孩呈上沮丧假笑,试图抓住若寒的手。
“琥珀宫,你拿去。我不要。”若寒甩开NAVA,避开她的眼睛。“我只属于这些冷清的街巷与熟悉的酒馆。”
“亲爱,放心。终有一朝,我会为你量身定造一座全新的宫殿。”
“呵,在此之前。请先放我走吧,你不是还有Naya么?”此话出口,若寒便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