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埃齐奥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且他还正需要捋顺一下思路。于是他走进了热那亚人聚集地的一处小酒馆,为自己叫了一份皮加图葡萄酒和一盘拌在肉汤里的通心粉。接下来他用整个下午的时间熟悉了整个加拉太区,为了避免麻烦,每次遇到奥斯曼巡逻队与拜占庭雇佣兵时,他都会乖巧地融入附近的人群。从外表看上去,他与其他的那些沉湎于各种五光十色、喧嚣嘈杂的大街小巷的观光客别无二致,搜集完情报之后他便返回了兄弟会的分部,正好赶上了第一盏街灯点亮的时刻。尤素福他们正在期待着他的归来,他们早已为他备下了一场鸡尾酒会。
土耳其人很高兴地走到了他的身旁:“赞美真主,亲爱的大师,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平安归来。我真担心您会让这座硕大城市里的邪恶给吞噬了呢!”
“你太夸张了,”埃齐奥笑着回应道,“说到邪恶,我倒是跟他们打交道打惯了,谢谢。”
“哦哦,那么,我们在您出门的时候安排了点节目,希望您能够满意呢。”
尤素福将埃齐奥引进了一间内室。在那里,一件崭新的外套映入了埃齐奥的眼帘。他的武器也整齐地码放在那件衣服旁边的一张橡木桌子上,它们件件寒气逼人,油光铮亮,就像新的一样。此外,埃齐奥还发现自己的武器里居然多出了一张十字弩。
“我们把那把断剑放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了”。尤素福解释道,“但是我们注意到您没有携带钩剑,所以我们为您准备了一把。”
“钩剑?”
“是的,您看,”尤素福褪去了自己的衣袖,把手臂上的装置展现给了埃齐奥。那件武器就装在埃齐奥放置袖剑的地方,但是当它从袖口弹出来时,埃齐奥发现这件武器要比袖剑复杂得多,伸缩刃整体呈现出一个钩状而非直线,薄薄的回火钢锻造出了这件奇兵。
“很有意思,”埃齐奥不由得赞叹道。
“您以前没见过这东西?我从小就在用它啊。”
“让我看看吧。”
尤素福从旁边的刺客手里要来了一把新的钩剑,于是在几次尝试之后,埃齐奥决定把这把剑绑在了自己的右手臂上。他努力让自己去适应这股重量,并试着将它释放与收回了几次。有那么一阵子,他还真希望达·芬奇能够亲眼见见这种武器。
“你还是给我做个示范吧。”
“那我们现在就来吧,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
“那就看好我的动作,跟我来一回吧。”
于是他们走了出去,借助黄昏时的暮光来到了一处位于几座砖结构建筑之间的无人空地上。尤素福选中了一道砖墙,它的墙面上每隔十英寸左右的间隔便会突出一块砖来。只见他冲着这道墙猛地跑了过去,三两步便借助墙边的几个水桶窜了上去,然后迅速伸出了自己的钩剑,用它的钩子紧紧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墙砖,接着借助这股动能一个鹞子翻身,不断向上一直攀到了墙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总共耗时也就不到几秒的时间。
埃齐奥深吸了口气,然后按照尤素福的示范开始了动作。前两个动作完成起来毫无压力,他甚至还感到有些惬意。但是第三个动作他就差一点没能完成,等到他好不容易调整过来时,他已经落后了尤素福一段距离了。
“脑子别停,”尤素福告诫道,“跟随你的直觉,让钩剑自己掌控。再练几次你肯定能掌握这东西的,你学东西非常快,大师。”
“这是我的本分。”
尤素福笑了笑。他再次拔出了自己的剑并让埃齐奥仔细地看了看。“标准的奥斯曼钩剑分成两部分,您看,一是钩,一是剑。因此,您完全可以把它分开来各自使用。精巧的设计,是吧?”
“是啊,相见恨晚哪。”
“或许只是因为之前您没有使用它们的必要而已。来吧!”
尤素福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埃齐奥也紧随其后,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与哥哥在佛罗伦萨的屋顶上飞檐走壁的感觉。尤素福将他带到了一处更宽敞也更为隐蔽的地方,当埃齐奥信心满满地完成了三次攀爬之后,尤素福狡黠地向他眨了眨眼:“现在的光线还不算太暗,您想不想来点更有趣的挑战呢?”
“放马过来吧(意大利语),”埃齐奥笑了笑,“来吧。”
于是尤素福再一次跑了起来,他穿过了空旷的大街,一直跑到了加拉太塔楼的底部。“在和平时期的话,他们只是会在矮墙上的火把点燃之后才开始布置守卫。所以别分神,我们上塔去吧。”
望着如此高的一座塔,埃齐奥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唾沫。
“没事的,跟随我的指挥就好,来段助跑然后窜上去就是了。遇到麻烦的地方,就用钩子来帮忙,石墙上有的是缝隙,能下钩子的地方简直会让您看花了眼呢。”
爽朗的笑声之后,尤素福动身开始了攀爬。他娴熟地使用着钩剑向上前进,速度犹如飞奔一样。而在片刻之后,埃齐奥也登上了塔顶,他们二人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得意地向着四周眺望了开去。船上的那个年轻人说得没错,塔上的风景果然是另一番的天地,埃齐奥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了当时年轻人为他指示的所有地标,从而再一次地将城市的大体轮廓印入了自己的脑海。夕阳暮光映照下的城市让他沉醉,这让他想起了船上的那个美丽的女士,虽然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欢迎来到伊斯坦布尔,大师,”尤素福看着他说道,“世界的十字路口。”
“我能体会到为什么人们会这么叫它了。”
“有很多人都统治过这座城市,但是他们都没有真正驾驭过她。不管她的脖子上套过怎样的枷锁,不管她受过怎样的欺凌与蹂躏,最终她总是能恢复活力的。”
“这里真是一块适合称为‘家’的地方啊。”
“确实呢。”
他们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塔顶边缘。尤素福再一次看向了埃齐奥:“要一口气冲下去吗?”虽然是个问句,但他自己却毫不犹豫地从护墙上一跃而过,以一记漂亮的信仰之跃飞下了高塔!
埃齐奥目送着他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般下坠而去,准确地落进了距离地面175英尺的一堆干草里。埃齐奥叹了口气,他再次四下眺望了这座城市一番——永恒之城,首善之城,古罗马的真正后继之城。君士坦丁堡已屹立千年,她的人口曾达到数十万之多,与她相比起来,罗马与佛罗伦萨简直是两座不能看的小村庄。虽然这里曾惨遭蹂躏,虽然埃齐奥很清楚这里的荣光已经不再,但是这座城市仍然有资格蔑视那些胆敢将她置于掌握的野心之辈。正如尤素福所说的那样,从来都不会有人能够真正制服她。
埃齐奥最后看了看周围,他眯起眼睛扫视了一番远处的地平线,将这份感伤深深埋进了心底。
此后,他纵身而下,开始了自己的信仰之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