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城西郊有一片极为古老的橡树林,从巴黎以西一直伸入诺曼底地区。塞纳河点缀其中,百回千转,就好像一条晶亮闪耀的钻石项链,穿起了从巴黎到鲁昂的所有村落、修道院、教堂和大大小小的贵族庄园。
拉托尔庄园正在其中。
庄园周遭是密不透风的森林,里面野兽频繁出没,数不清的兔子、狐狸、鹿和野猪在此地栖息,水塘边遍布野鸭和大雁,是极佳的狩猎之所。相传那位著名的威廉就是在这座森林里狩猎的时候,突然萌发了对海峡之外的英格兰王位的兴趣。
密林广阔无边,危机重重。几个世纪以来,来自各地的强盗和劫匪躲在这里烧杀抢掠,法国王室在这里先后建立了宫殿,筑造了围墙,但无济于事。凶案时有发生。
当罗莎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她的唇边浮上了一丝冷笑。强盗和劫匪?她当然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
几日后的一天,按照加米尔的指示,她沿着布洛涅森林星形散布的林间小路,初次来到了拉托尔庄园。
庄园四周围绕着华丽的镀金高栅,迎面两扇镶嵌着藤蔓卷叶花纹的大门,一条栽满了梧桐树的林荫大道引领至庄园内部。在大道尽头,视野骤然开阔,左右两侧弧形环绕着十六尊站立在柱基上的大理石雕塑,而面前则是一座广阔的方形庭院,脚下铺着四块绿毯般的草坪,三面被灰墙灰瓦的庞大建筑物所包围。
此刻罗莎就站在草坪中央大道的中间,眯起眼睛巡视四周。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春,时候还很早,罗莎独自沐浴在无声的金黄色日光里,毫不畏惧地沿着大道走向庄园深处。
这是弗朗索瓦一世时期建造的庄园,充满文艺复兴式的风格,富有意大利建筑的韵味。其主体建筑包括一座主塔,三座宫殿和前后两座花园。中央大道尽头即是主殿“神启院”,也被吸血鬼们简称为“神殿”,布置成一座教会似的庄严模样,门前有颇具规模的双排大马蹄形台阶。院子东面是带顶楼的拉托尔一世配殿,西端为弗朗索瓦配殿。东面“天霆院”与西侧“地焱院”怀抱主殿遥相呼应,“天霆院”南有鲤鱼池,北有拉托尔一世长廊;“地焱院”东面是多分门,与之相对的是赫梅斯廊。
然而所有的庭院与配殿门窗紧闭。虽然天气还没有丝毫变暖的迹象,庄园里常绿乔木仍是郁郁葱葱,草坪碧绿,金色的阳光打在青灰色的墙壁上,闪现出一种奇异的惨碧色。花园里没有一般贵族庄园里飬养的梅花鹿或者孔雀,甚至连只飞翔的鸽子或者麻雀都看不见,深绿色的池水里也没有鲤鱼游动。整座庄园一片萧杀肃穆,沉浸在一片死样的岑寂之中。
壮丽的拉托尔花园位于神启院正北方向,并与其相连。园内有大片如茵芳草,居中是巍峨高耸的主塔建筑,塔前建有一座喷水池,池中左右蹲伏几条石雕狗,护卫上面持着弓弩的月与狩猎女神狄安娜的塑像。
罗莎仰头凝视着雕像。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着她的眼睛。女神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言不语。虽是白天,但四下里却安静得可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整座庄园里唯一活动的就是这些金色的流水,唯一的声音就是水池喷水溅落的声音。
加米尔告诉她,在白天,拉托尔庄园如同一座废弃的贵族庄园,几乎可以自由进出,最多会碰到一两个园丁——但是他们只是被雇用的无知人类而已,他们连自己的真正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而在太阳落山之后,当园丁离去,所有的灯火会在一瞬间被同时点燃,血族长老【塔】和他邪恶的手下们就会出来活动。
罗莎已经在拉托尔庄园附近埋伏一个星期了。每天上午她安顿好加米尔就会来到这里,在高大的橡树和银杏树之间焦虑地游荡,希望能够发现一些敌人的线索和踪迹,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有几天罗莎甚至在这里蹲伏了整夜,但是拉托尔庄园仍然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生人进出的迹象,庄园内部也没有出现任何声响。
“他肯定出门去了,有时候的确是会这样。”加米尔安慰着愈发焦躁不安的罗莎,“但时间并不会太久。我们目前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他回来。”
为了方便出行,罗莎和加米尔已经从城中的下水道搬至巴黎西郊的另一个藏匿处。那也是一个干涸的下水管道,但是里面很宽敞,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做战斗之前的准备工作。
这些天以来,罗莎除了继续徘徊在拉托尔庄园附近之外,也采购了大量的东西,有些是比较好理解的,比如银钉、长剑,或者匕首;有些是匪夷所思的,比如棉花、煤油,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透明液体。那些液体被装在各种颜色的玻璃瓶子里,罗莎每次在搬运它们的时候都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每当加米尔这样问的时候,罗莎都摇摇头,并且再三警告他不要随意碰触她买回来的那些奇怪的东西。
有一天当加米尔睡到一半突然醒了,却看不到罗莎的影子。他以为对方突然有事外出,但是地道深处却隐隐有光亮传来。于是他挣扎起身,向那光亮处摸过去。
他的动作很轻,以至于全神贯注的罗莎根本没有发觉。当她看到加米尔的时候,她明显地吓了一跳。
“你还没有睡?”
“睡不着。”加米尔捂着肋下隐隐作痛的伤口,皱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被对方发现,也就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罗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出征前的准备工作而已。”她向对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