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陌的眼睛垂下,看到了沿路那一丛丛开花结果后枯萎的曼珠沙华,忽然明白过来了:“你是蛊婆!是不是?你养着幻蛊,让那些蛊寄生在这些花上——花开到哪里,就会把蛊毒传播到哪里!那些被你下蛊的人都被你控制,因为体内寄生着蛊,所以要吃花为生?”
那样一连串的反问让木楼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咯咯笑起来了:“是呀……想不到南宫公子还挺聪明的,我以为你还是个不用脑的傻小子呢!”
“你,是什么人?”终于弄明白了这一场灭顶的灾难由何而来,南宫陌的心里有愤怒和寒意层层涌出,将手按在剑上,低声喝问。
“呵,呵……”楼里的孩子笑了笑,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一句,“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过来看看我就知道了呀?”
“好,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无法猜测对方这样挑衅的邀请里、蕴含着怎样的心机,南宫陌却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声,一步踏上了石径——无论如何,能近到在这个妖女身侧,对付她的把握应该大一些吧?
左肩上的伤早已麻木,那麻木甚至蔓延开来,已经到了腋下,直逼心脏。今夜,哪怕将这条命送在这里,也要将这个妖女格杀——否则,若是让她恣意妄为,只怕日后流祸无穷!
看到对方居然慨然赴邀,女童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苍白的小手微微一动,影影绰绰灯火中忽然有许多黑影晃动,围到了她身后。
一张张木无表情的脸浮凸在灯光中,烛光给那些惨白的面容抹上一层淡红,然而那些投下的浓重阴影反而让那些面容显得更加诡异扭曲。木楼中居然还聚集着这样多的僵尸,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簇拥在那个灯下的小小身影背后,宛如一群被驯服的黑色羔羊。
南宫陌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木楼的台阶,腐败的木质发出断裂的嗤啦声,然而他看到云集在那个女童身后的那些僵尸,不由微微一震。
认得的……其中两位,居然是以前试剑山庄里四大名剑中的罗白癸和史解!
这一群僵尸与外面那些不同,虽然面色惨白木无表情、眼球却依然黑白分明,更有些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是内家功夫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而那一群昔日的武林高手此刻静静地簇拥在那个灯下的女童身后,垂手待命。夜风吹透,楼里四周垂挂的竹帘簌簌翻飞,月光无声地穿入,洒向那一群被驯服的兽。
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女童穿着大红色的百褶裙,黑发长长地垂下来,将脸藏在深深的阴影里,苍白的小手上、捧着那个装满幻蛊的陶罐。
那样诡异的情形,让南宫陌刹那间又有一种非人世的恍惚。
然而他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继续拾级而上。
看着檐下提剑走向自己的青衣男子,或许被对方脸上赴死般的绝决镇住,女童一直带着杀气的眼光忽然微微黯淡了一下,苍白的小手从陶罐上微微抬起,指了一下大门。
“嚓”,在南宫陌踏进大门之前,两把剑交错,两名面无表情的僵尸拦截住了他。
“南宫陌,给我听好。”短暂的沉默,似乎对方在犹豫着什么,女童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冷地,“看在你不怕死的胆气份上,现在给我立刻转身,离开扶风寨、沿原路下山,我不但给你解药,还保证让黑羊儿都乖乖呆在原地。”
这样蓦然脱口而出的话,反而让南宫陌怔了怔,冷笑起来:“这么好?”
“何苦去送死?就算我放你去了试剑山庄,也是有去无回。那里迟早都要变成一个坟场,不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女童的手轻轻磨娑着陶罐,里面的幻蛊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内心涌动的杀气,登时在内沸腾起来,阴影里孩子的眼睛是雪亮如刀的,冷然,“你若此刻转身就当没有来过,那接下来我和罗浮叶家的事情、就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那么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是么?”南宫陌感觉肩下的麻木越来越向着心脏逼近,心知若再不当机立断,便没有时间撑下去,当下收起了剑,笑道,“既然还能全身而退,当然没人笨到去送死。”
“呵。”灯火仿佛被什么摧动,剧烈晃了一下,灯下女童嘴角浮起一个凌厉的笑容。那样的答案显然在她心里激起了奇异的波动,然而终归平复。冷笑中,小手微抬,一枚绿色的药丸已经扔到了南宫陌手心,然后一指门外:“走!”
“多谢赐药。”药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刹,便立刻吞入肚腹,南宫陌抱了保抱拳,也不客气,就立刻拔脚就走。房内的僵尸显然是接到了主人的命令,木然站在原地、任凭他往外走去。南宫陌逃也似地急急回头,边走边咕哝,“真是晦气,遇到这种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