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显然吓坏了,竟然连衣襟都忘了拉起,婉儿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平静下来,“奴婢见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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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第四节 身世
太平卑夷的看着她,“上官婕妤还在自称奴婢吗?你现在是皇上的嫔妃,怎能再自称奴婢,这天下谁又能承受起你自称奴婢呢?”
婉儿冷笑道:“在公主心中,婉儿不是一直都是奴婢吗?”
太平莞尔一笑,“原来上官婕妤是这样看侍与太平的关系。”她转身对武延宁道:“走吧,今天天气多冷,上官婕妤和武王爷没有穿衣服,会着凉的。”
武延宁解下斗篷扔给婉儿道:“披上吧。”然后跟随太平走了。武三思擦了擦汗,却听婉儿捧着斗篷放声痛哭起来。
太平浑身发抖,武延宁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只沉默的跟随在她身后,正想安慰她,又看见李隆基带着崔缇的妻子躲躲闪闪的走进了一丛树丛。
太平突然平静下来,“延宁,我们回大厅吧,只剩太后一人了,我不放心。”
武延宁突然道:“公主,不如邀可莉公主一起来玩吧,我听说她与皇上一同来的,只是皇上认为她不宜参加家宴,才未准许她来赴宴。”
太平有些疑惑的看着武延宁热切的脸庞,武延宁毫不回避的看着她的眼睛,“公主,既然你要我娶她,我也应该多与她亲近。”
太平迟疑的点了点头,武延宁立即快步走了。太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忙快步奔回大厅,大厅里一片狼籍,有些人醉得不醒人事,有些人显然已经去寻欢作乐的,太平实在太清楚在厢房、在偏殿、在草丛中、在树林里正发生什么,她一阵厌恶和恶心,她跨过纵横交错的人体,走到武则天身边。
太平捧着武则天冰凉的手道:“太后,太平回来了。”
武则天称开眼睛,“太平,你怎么了?你厌恶了是吗?这就是朝庭、这就是皇室,充盈着荒淫和无耻。太平,我要走了,你握着我的手,让我在你的温暖中走向死亡。”
太平紧紧的拥着武则天瘦弱的身躯,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太平觉得她似睡了过去,太平偎在她怀里,也许这样,偎在母亲的怀里,也是一种幸福。
良久,武则天又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抚着太平的头发,“平儿,娘今天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娘藏在心里几十年了,现在娘要走了,你也应该知道。”
太平仰头看着她,武则天又闭上眼睛,“平儿,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太平大惊,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武则天慢慢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姐姐死后,你父皇一直耿耿于怀,我很想再要一个女儿,可是你三哥哥、四哥哥都是男孩儿,我想一个女儿想疯了。
后来,我又怀孕了,快到临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个道人突然出现了,说我肚里的孩子,命不久矣,但他!可以送一个女儿给我,我原以他必有所图,没想到他竟转身走了,到生产时,我肚里的孩儿真的生下来就死了。
这时,我又看见那道人,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那就你。他把你放在我怀里就走了,当时,我即心痛,又害怕,可是当我看见你,看见你乌溜溜的眼睛,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你,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儿,我要疼你、爱你,一辈子对你好。”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太平只觉得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她的心也越来越冷,她当然相信武则天的话,从小到大,她总是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哥哥们格格不入,他们的优秀、他们的勇敢、他们的懦弱、他们的疯狂,与她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知道,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则天,都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儿一样的看待,现在,她再一次没有父母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在武则天鲜红的衣服上。
薛崇简无声的走了进来,想把武则天从她怀里接过,太平却紧紧的抱着她,薛崇简轻声道:“公主,太后殡天了。”
太平没有回答,她无神的放下武则天的身体,缓慢的走到厅门,拉开大门,月光倾洒进来,太平伤心道:“简儿,你知道吗?当你知道你再也不能见到你想见的人,当你知道明天早上醒来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时心里是多么恐惧吗?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
薛崇简突然看见二丝细细的血慢慢自太平眼角流下,他惊恐的抱着太平,“公主,还有我,还有简儿,简儿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不会离开的。别哭了,你别哭了,太医,太医,公主,别哭了,你在流血,你的眼睛在流血啊。”
薛崇简惊恐的声音划破了静寂的夜空,惊醒了正在填充欲望的各个皇亲贵胄。
众人跪在地上痛哭,李显也在哭,但并不太伤心,他只是不相信武则天就这么走了,她走得很孤寂,只有太平在她身边,他、旦两个人都不在她身边,也好,她一直都不喜欢他们,她喜爱太平,所以临终前只有太平陪伴着她,想必她在走时也是含笑的吧。
李显一边流泪一边想,他没有注意到身边韦氏的哭声有多么虚伪,几乎没有半点伤心,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意里。他想起他少年的轻狂,她为了他一个圣旨把他贬到了房陵,而那时他仅仅登基三个月,然后他在房陵度过了十几年的艰苦岁月。
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他随时都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下,即使笑得最灿烂时,他也在准备面对死亡,他并不勇敢,他一直都敬佩贤的勇气,他可以安然的面对死亡和对那的恐惧,他选择了一种最灿烂的死亡方法,但他做不到,他害怕,真的很害怕,他曾经无数次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那只是为了换取韦氏对他的爱。
每当他发现韦氏对他冷淡,他的儿女对他不在乎时,他就以那种方式唤醒他们对他的爱,有时,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很可耻,但他真的无法想到更好的、更有效的方法,现在他是皇上了,他可以满足任何一个,哪怕是微小的愿望,但他却突然觉得在房陵州的日子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光,在那里,他们一家人至少还可相亲相爱。
回到洛阳后,他们全都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让他不敢认了。他感到孤独,只有太平才可以给他温暖,她还象以往一样的爱他、关心他,只有太平才把他当亲人、当哥哥、当可信任的人,太平,她实在是一个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