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冲撞了太……啊,二阿哥。”锡若见自己好死不死地正好撞上了废太子胤礽,心里大叹倒霉,连忙赔礼请罪。
往常总是不拿正眼瞧锡若的胤礽,这次却破天荒地对着他和颜悦色起来,直看得锡若心里一抽一抽的,恨不能探脑袋出去看一下现在外面是不是在下红雪。
胤礽对着锡若降尊纾贵地垂询慰问了一番之后,这才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小心翼翼却又不无得意地朝乾清宫里走去。锡若就算再不熟悉清史,也知道老康废这太子是废了两遍的,也就是说眼下还不是胤礽真正翻船的时候。锡若看老康对胤礽的态度也颇有回缓的意思,又频频召了他到身前来问话督导,再加上外面群臣的保举,四阿哥等人的维护,也难怪胤礽得意了。
锡若看着胤礽一步步地朝康熙所在的书房走去,不知怎么想起了以前看《武则天》时,守宫门的人指着觐见皇帝的人说道:“看,又来一群送死的!”
青玉扳指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康熙皇子们的夺嫡斗争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正月里,老康同志一口气免去了以国舅佟国维和大学士马齐为首的一批朝廷重臣的职务,给予了“八爷党”最沉重的打击。
锡若独自坐在明珠府的后花园里,脑子里却还在回想着两个月前康熙在朝堂上发作那几位“股肱之臣”的情形。一直以来官运亨通的马齐和后台硬朗的佟国维都翻了船,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再提保举八阿哥这茬了。锡若想起自己在殿上远远地看见的八阿哥,只觉得那时胤禩的脸白得都跟透明了一般。
锡若根本不敢去想象,为了太子之位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八阿哥,当时心里是多么的悲愤与失望。他只能钉子似的站在康熙身后面向着朝臣,将那些或是沮丧,或是暗自窃喜的脸孔尽收眼底,益发相信了明珠去世之前的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也益发觉得四阿哥的韬光养晦功夫实在是修炼得到家。
无论锡若怎么瞧怎么看,都从未在四阿哥脸上发现过任何幸灾乐祸的神情,反倒是看见了他一副眉头深锁的苦恼模样,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为国事操心一般。相比之下,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废太子胤礽和八阿哥反倒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个是按捺不住地窃喜,一个却是掩饰不了的灰心与不甘。
不过现在的十四阿哥也有些让锡若看不懂了。自从去年老康打了他二十大板以后,锡若就没有见到过十四阿哥几回,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识地避免在锡若面前露出那副行走不便的狼狈模样,还是出于其他的考虑,但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书信往来却几乎没有中断过。
十四阿哥在大部分的书信里,都只是说起自己身边的一些琐事,比如自己的伤好得怎么样啦,家里的大胖小子又长个儿之类的,而锡若在回他的信时,也总是一贯的轻松语气。两个人似乎都在刻意地避免提及朝堂上和宫闱里的那样明刀暗剑的纷争,只是一味地沉浸在他们共有过的那些美好记忆里。锡若觉得,也许这对于深陷于权力和是非圈当中的十四阿哥和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必要的休憩。
“三月初三,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的日子,多吉利啊……”
锡若对着在觉罗氏和三哥揆方谢世之后、感觉变得益发空旷起来的园子,喃喃自语道。
“那我们也开一个蟠桃会好了。”一个开始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锡若却没有立刻转过身去,而是自顾自地笑道:“那谁来当那个搅了蟠桃盛会的弼马温呢?戏不唱全了可没劲。”
十四阿哥熟稔地在锡若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以后挑眉说道:“除了你还有谁?要论搅局,你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锡若这才转了眼来看十四阿哥,却觉得他比记忆当中的样子又深沉了许多。看来挫折与打击的确会让人加速成长。
想到这里,锡若又笑着说道:“我来做孙大圣,那你要扮个什么?难道是天蓬元帅?哈哈!”
十四阿哥扬手就赏了锡若一个爆栗,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要扮个如来佛祖,把你这只皮猴儿压在佛爷的五指山下!”
锡若却摸着脑袋贼笑道:“那也行。不过你可先得把这半光头剃成全光头才行,不然也不好上装啊……哎哟!”
十四阿哥狠狠一拳砸在了锡若的肩膀上,疼得他直抽冷气。锡若不禁朝十四阿哥怪叫道:“你今天到底是来贺寿的,还是来打人的?我好歹也是寿星,你下手就不能悠着点?”
十四阿哥却恨声道:“你连我的生日都给忘了,还敢指望我给你贺寿?!”
锡若愣了一下,摸着肩膀问道:“我不是派人送寿礼过去了吗?”
十四阿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举拳又想再打的样子,锡若见状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认真地说道:“十四,你若是怪我没有在你生日那天登门道贺,那可是错怪我了。”
十四阿哥凶巴巴地说道:“你今天要不说出个像样的理由来,爷就砸烂你的纳兰府!”
锡若愣了一下之后,却笑道:“这府邸如今也不是在我名下的,你砸了就砸了,我不过替我二哥心疼一下,不过我没有去给你登门贺寿,却是因为自己热孝在身,怕去了给你招晦气。”
十四阿哥冷哼了一声问道:“不是因为我被皇阿玛训斥和责打了?”
锡若听见十四阿哥这一句,立刻站起身来就往内堂走,脸色却是难看至极。十四阿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脸色已是和缓了下来,却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也不说话,就直接塞到了锡若手里。
锡若本想把那盒子又摔回到十四阿哥身上,想了想又觉得那样做未免太女气了一些,便只好气鼓鼓地打开盒子来看,却见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青玉扳指,一看即非凡品。
锡若把盒子伸到十四阿哥鼻子底下问道:“好端端的,你送我扳指干什么?我又不常开弓射箭。”
十四阿哥拿起那个扳指,套在自己大拇指上以后,又在锡若眼前晃了晃,这才说道:“我觉得这个像你。”
锡若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把将那扳指从十四阿哥手上胡撸了下来,放在眼前左看看右比比,迷惑不解地问道:“我就长得像这个圆头圆脑腹中空空的玩意儿?”
十四阿哥摇摇头,却自己笑了起来说道:“是这玉的质地像你。看似清澈透底,其实里头的东西一点也不让人触摸。不过让别人看到想让他们看到的部分罢了。”
锡若愣了愣,伸手给了十四阿哥一拳,笑斥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阳奉阴违过了?你这么说可真不地道。当心我告你诽谤哟!”
十四阿哥却又挑了挑眉毛问道:“告我?去哪里告?我皇阿玛那儿?我八哥那儿?还是我四……”
十四阿哥的话没出口,他自己和锡若都先愣了一下,随即都有些别扭地把目光移了开去。过了一会,十四阿哥才闷着声音问道:“四哥现在还是老邀你去他府里?”
锡若把玩着手里的青玉扳指说道:“不过是叫我过去下棋,顺带撒气罢了。”
“他在你身上撒什么气?”十四阿哥又是诧异又明显有些恼怒地问道。
锡若心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和他不亲近呗,连带着我这个跟班也跟着倒霉。三不五时地就被四阿哥拎过去发作一顿,不过他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便摸了摸鼻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