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意哥若是一般的曲巷女子,自也不足为奇,只要多金,却可为入幕之宾,更何况个郎似玉,姐儿爱俏,就格外容易如胶似漆了。
但谭意哥是个极为规矩的女孩子,他们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下子混得这么熟呢?
她心里在纳闷,口中不好说,直到张玉朗记起了带来的竹筐,才解答了她的疑惑。
首先是把两罐御茶送给了她,丁婉卿已吓了一大跳,她是喜欢喝茶,但是没见过这么好的茶叶,只打开瓷罐的盖子闻了一闻,就有一股透鼻的清香,使她连忙盖了起来,连口直是称好。
然后才叹息道:“阿弥陀佛,这么香的好茶,别说是泡来喝了,就这么闻着也叫人舒服。”
张玉朗道:“小侄估量看这两罐够您喝上半年的!”
丁婉卿道:“好东西那能天天喝的,那太糟踢了,我最多在高兴或有事的时候,泡上一锺来细细地品,三五年也未必能喝得完。”
谭意哥笑道:“娘,你不必如此节省,玉朗答应一直供应下去,每年四罐。”
丁婉卿听了一怔道:“这怎么可以呢,万万不敢当。”
张玉朗道:“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婉姨也不必客气,这玩意儿虽然贵,但因为是贡品,既不能卖,又不能胡乱送人,做少了怕不够,制多了又怕霉坏,所以你要多了小侄没有,要少了,小侄留着也没用。”
丁婉卿道:“我倒不是矫情,像这么名贵的茶叶,我弄一点尝尝味道也就够了,那能要你一辈子送的,就此两罐为止,以后再也不必送了。”
张玉朗道:“婉姨,这两罐很快就会吃完了,而且它们也不能久贮,一两年还可以,再久纵然不霉,也走了香气,失了原味了。”
丁婉卿笑道:“那是不懂得收藏,容器要密不通风,每次打开后立刻就盖紧,平时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这样放上十来年也不会壤的。”
张玉朗一笑道:“想不到婉姨对贮茶如此有研究。”
丁婉卿笑道:“张公子府上是制茶的,难道反而不会贮茶了?”
张玉朗道:“小侄只懂得暂时贮存法,可不懂得永久贮存,年年都有新茶,如果把的贮起来,可没有那么多的地方,我家超过两年的茶叶,都是成筐、成篓的倒掉,在地下刨个坑,埋起来让它烂掉!”
丁婉卿道:“那些茶都霉了。”
张玉朗道:“没有!色香味丝毫未变,而且大部份都是品质上等的好茶。”
丁婉卿道:“品质越佳,保存得越久。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因此我才奇怪,能够保存两年茶叶应该不会坏才对。”
张玉朗道:“的确没坏,而且香味经过两年的酝酿,品质奇佳,只是不能再久贮了,最多还有半年,就将开始走味了,但因为仓房有限,必须空出地方来堆贮新茶。”
丁婉卿道:“那也不必埋掉浪费呀,廉价一点卖掉不行吗?”
张玉朗笑道:“婉姨!就是这样子不行,这些上品茶如果一卖得廉价,就失去它的身份了,再者那些品级较低的茶就更无人问津了。”
“那你们就别做下品茶了。”
张玉朗笑道:“我家每年制的茶,大约是四十万斤,下品约为二十万斤,中品约为十五万斤,上品约为五万斤,每年大约是卖掉一半,毁掉一半。”
丁婉卿道:“那可不是浪费糟塌吗?把价格降低……”
张玉朗道:“把中品茶改为下品茶的价格,上品茶降为中品茶的价格,可以一起卖完,而且算起帐来,我的利润只多不少,因为销得最多的是下品茶……”
谭意哥道:“是啊!我给你算了一下帐也不致于有亏损,那你为什么不做做好事,让大家既有好茶喝,也不会浪费东西了。”
张玉朗道:“你们不懂得这一行,那是省不下来的,一棵茶树上,可以摘下次品茶二十斤,中品茶十斤,上品茶却只得一两斤。种茶的山农,必须要把所有的茶叶都卖掉。才能维持一家温饱,如果我们只收他的中上品茶,无异减了他们一半的收入,首先就要饿死他,三年之后,大家都没茶喝了,因为那些茶树,如果没有人细心照顾,也都会枯死一大半。”
丁婉卿道:“原来其中还有些原委,真是隔行如隔山,今天算是又长一门学问了。”
张玉朗道:“小侄初时也像婉姨一样,存有那种心思的,可是向几位老师父一问,反而被他们笑了一场,等到自己深入这一行,才知道得多一点,所以婉姨以后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