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来到郭长达面前双手打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郭长达可认识贫僧吗?”
郭长达一看,对面站着个破和尚,穿衣打扮一点也不规整,光着脚丫子,趿拉着草鞋,别看衣服破,精神头挺足。郭长达冷笑了一声说:“大和尚,我怎么不认识您呢?您不就是河南嵩山少林总院三当家的吗?”“正是老僧。郭长达,你身为莲花门的总门长,又是三清弟子,口口声声讲的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为什么在莲花观前设摆八王擂,囚禁国家的亲王,你目无法纪,召集群贼谋反,不仅犯下三清教道规,你还是国家的反叛。佛经上说得清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劝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赶紧翻然悔悟,把八王爷放出来,送回安庆宫,到开封府去请罪,听候国家按法律处置,倘若当今天子圣明,包大人海量,高抬贵手,或许饶你不死,倘若你执迷不悟,那你就离死期不远啦。”“哈哈,”郭长达听罢一阵冷笑,“啊,大和尚,您讲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已经晚了。如今,我实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话已经说出去,事情我也已经办了,八王爷我也囚禁了,开封府的人我也得罪了,八王擂我也立了,人我也打了,你再叫我半道撤梯子,就等于把一盆水泼出去,再要收回来,岂不是笑话吗?这八王擂是比武的场所,谁登台比武,谁就是我的仇人,就得凭着功夫论上下、比高低。你能把我郭长达赢了,或者生擒活拿了,爱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要不是我郭长达的对手,我就叫他掌下做鬼。”凌空见郭长达已经把话说死,一皱眉说,“好哇,这叫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你听不进,那我也就不讲了。贫僧已做到仁至义尽,现在只好按佛法所说,杀恶人即是善念,对不起,贫僧要为国除害了。”凌空说罢,双臂往左右一分,亮开门户。郭长达把两臂一晃,亮了个童子拜佛。两人这一碰面,台下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僧一道,亮的这门户太好看了,老百姓们禁不住鼓起掌来。
二人围台转了一圈,郭长达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冷不丁往前一纵,左掌一晃凌空的面门,正手一掌,直奔凌空的前心砸去,那掌还没到,风先就到了,这劲儿有多大,可想而知。凌空看得真切,心想:这郭长达也太狂妄了,我久闻其名,但没跟他伸过手,都说他的金莲掌盖世无双,今儿个我倒要试试,看看是你的莲花掌厉害还是我少林掌厉害。凌空使了个新鲜招,他一不躲,二不闪,就见他把大巴掌张开,掌心朝前,手背朝后,对着郭长达的手一击,两个巴掌碰在一块儿,“啪”的一声,这下子把老百姓可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哗”一阵大乱。人们瞪眼看着,凌空老和尚这一掌把郭长达震得倒退了六七步。郭长达就觉得单臂发麻,手心发热,骨节酸痛。凌空和尚也不太好受,膀子发麻,虎口发酸,他心想:得,今天我算遇上劲敌了,我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给我们少林门丢人现眼。别看郭长达嘴说的挺硬,可他心里清楚,凌空不是好惹的,我如有点大意,今天就非输不可,我要是败了,莲花门就彻底完了。想到这,他把压箱底的招也拿出来了,莲花掌大战少林掌,两个人就杀在一处。
这一打呀,把台下观众都惊呆了。在看热闹的人当中,靠着后两排,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宽宽的肩膀,虎背熊腰,头上带着方巾,顶梁门安着块美玉,两根飘带飘洒在背后,身穿对花袍,腰系着丝绦,脚上穿着厚底福字履,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的折扇。再看这人的脸,油黑的大脸盘,黑中透亮;两道九转狮子朱砂眉,如通两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狮子鼻,火盆嘴;有三绺墨髯飘洒在前胸,二目一瞪放出两道光来。
这人往那儿一站,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风,显得神圣不可侵犯,让人望而生畏。此人就是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为什么穿上便装到这来了呢?原来包大人奉了圣旨,要确保八王爷的安全。
自打八王爷赵德芳被困莲花观,包大人是吃喝不下,如坐针毡。到了八月初一,老少英雄赶奔莲花观去了,包大人在开封府里背着手来回直溜,不住地长嘘短叹。今天当班的是张龙和赵虎,他俩身穿官服挎着刀,站在门口,随时准备伺候包丞相。赵虎偷眼往屋里一看,包大人紧锁眉头,一脸愁容,他心里明白,包大人是在担心八王擂的事。赵虎此刻心情也很憋闷,本来他可以到莲花观去看看热闹,助助威,自己人打胜了,还可以痛痛快快地喊几嗓子,可正赶上当班,哪都不能去,只得像木头橛子一样戳着。想到这,忽心生一计,他故意地在门外咳嗽了几声,包大人站住了:“赵虎!”“在!”赵虎答应了一声来到屋里,“伺候相爷。”“你怎么了,发出这种怪动静?”“回相爷,我没什么,就感到有些憋得慌。”“为什么?”“小人不敢说。”“但讲无妨。”“是,相爷,您别忘了今天是八月初一,也就是莲花观立擂的日子,能不能把八王爷救回来,真叫人挂念呀。今天老少英雄全去打擂,输赢胜败谁也不敢说,因此小人心中惦记,心里头沉重憋得难受。”包大人一听,他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便想了个主意:“赵虎呀,本阁有意化装改扮到莲花观去看个究竟,你看可否?”赵虎听罢,乐得险些跳起来:“回相爷,我看这主意挺好。”张龙在一旁听了可吓坏了,连忙来到屋里躬身下拜,往上申明:“回相爷,这使不得,使不得,相爷请想,莲花观那是什么地方,那好比龙潭虎穴,大人是当朝宰相,凭您的身份,怎能上那危险的地方呢,倘若发生了意外,谁能承担得了责任呢?卑职斗胆,拦大人的驾,望大人千万别去。”“哈哈,”包大人一笑,“张龙呀,照你这么一说,人别当大官,当了大官就成了摆设。想当年我当定远县知县的时候,不是经常化装私访吗?你们俩跟我出去也不是一回了,事到如今,我就不敢出门了?”张龙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您无非是个七品县令,而今您是当朝宰相,位列朝班,举足轻重,如果您今天出点事,损失可太大了。”赵虎不爱听张龙的话,把眼睛一瞪说:“得,快别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出得了事呢?莲花观那块儿都是咱们的人,三侠五义,小五义,小七杰老少英雄各位好汉,再说还有咱们保护,哪能出事呢,你把那贼说的也太凶点了。大人,您别听他的,说去,咱们就赶快去,去晚了,这热闹就看不着了。”赵虎一心想去看热闹,就极力怂恿包大人,包大人把张龙扶起来,道:“张龙,你的心我领了,我也估摸着不会出事,就是出事,跟你们毫无关系。我主意已定,说走便走,去,把李才、包兴叫来。”张龙一看,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叹了口气,到后面把大总管包兴,二总管李才叫到前屋,二人进门叩头:“参见相爷。”包大人说:“给我找一身便衣,我要化装改扮。”二人闹不清怎么回事,便说:“相爷化装干什么?”“不必多问,我要赶奔莲花观看个热闹。”“啊,相爷,使不得,使不得呀,您不能去。”“唉,废话少说,我主意打定,你们就不必阻拦。”大家都知道包大人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到内室找了一套包大人平常爱穿的教书先生的衣服。包大人更换之后,对着铜镜一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会儿,赵虎、张龙也换上便装,暗带利刃、绳索,紧随着包大人,从后门出了开封府。
开封府离莲花观四五十里地,他们走出开封府不远,便雇了一辆拉脚的车,赶车的是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也不认识包大人。三人上了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莲花观。
三人下车一看,这里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张龙、赵虎也有点提心吊胆了。张龙压低声音对包大人说:“相爷,咱们可千万当心点,您老看一会儿,咱就回去。”“嗯,本爷知道,到了人前千万不要这样称呼,你们就叫我先生,我叫你们伙计。”主仆三人说着,来到莲花观的庙前。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往擂台上看,可也能看得很清楚。包大人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捻着胡须往擂台上观看。此刻正是白芸瑞大战郭长达。白芸瑞不是郭长达的对手,眼看要失败,包大人在下面看着,心都揪到嗓子眼儿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凌空登台换下白芸瑞,包大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把手巾拿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仍伸着脖子往台上看。看着看着,便不由地往前蹭,蹭来蹭去就挤到人群中去了。
张龙、赵虎一开始没敢看打擂,瞪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观察有没有异常现象。
他们一看周围都是老百姓,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往台上看,谁也没理会包大人,张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这时凌空与郭长达一会面,少林掌对莲花掌,“啪”的一声,老百姓炸了锅。张龙、赵虎的眼神也被吸引到台上去了,这两个人往前一挤,一下子被老百姓卷到了人群之中,他们再回头找包大人,却找不到了。包大人这会儿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正在担心台上的一僧一道谁胜谁负的时候,他身后来了个人。
这个人贼头贼脑地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地给包大人相面,看了多时,他确认这就是包拯包大人。这个人把牙一咬,心一横,壮着胆子拍了拍包大人的肩膀。包大人正全神贯注地往台上看呢,被人拍了几下,如梦方醒,一回头,看见身后这个人,不认识。这人比自己短一头,脸长得挺白净,头上带着甩头疙瘩巾,身穿一身粉绫色靠袄,外披英雄氅,后腰鼓鼓囊囊,可能带着家伙,稀稀拉拉长着十几根黄胡子,两眼发贼。
包大人一愣,再看张龙、赵虎也不见了,便问那人:“你是谁呀,有什么事?”“先生,有个人找您去一趟,有急事跟您商议。”“有人找我,这人在哪?”“就在那树林边上,他托我给您捎个信儿,您就去看看吧。”那人死缠住包大人非要去那边树林一趟,包大人虽心中疑惑,却也不由地跟着那人离开了人群,朝树林走去。
到了树林,不见一人,包大人问道:“找我的人呢?”那人说:“噢,在那边呢。”
就这么说一程,走一程,不多时,那人就把包大人领到了莲花观擂台后面的原始森林。
包大人察觉到不对头,再看说话的人眼珠溜溜直转,就感到不妙,问道:“来人,你说有人找我,为何不见?”“就在前面。”“算了,有事回东京再说吧,我还要回去看热闹,恕不奉陪。”包大人说完,转身要走,那人“嘿嘿”一阵冷笑,跳过来把去路截住:“老先生,您留步,请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三百六十行,您在那行发财?”包大人一笑:“你我素不相识,问我作甚,恕不奉告。”“得了吧,你不说,我也猜着了,你祖籍安徽合肥人,现在是倒座南衙开封府的相爷,包拯包大人,对不对?”“啊!”包大人一惊,难道真的遇上贼了?就见那人“嘿嘿”一阵奸笑道:“我的相爷,您不知道我是谁吧,实不相瞒,我乃湖广人,自幼学会武艺,投身在莲花门,身为莲花门的弟子徒孙,我们总门长就是郭长达。在下身为七星岛巡捕的小寨主,名叫田环,人送诨号‘小粉蝶’。我奉了总门长所差,夹杂在老百姓当中寻访,看看老百姓对这擂台有什么反映,我转来转去一眼就看见您了,没想到相爷化装出访,也来这看热闹。今天咱们遇上了,没别的说的,请吧,跟我到莲花观待茶。”包大人一听就全明白了,这是打算把我抓进莲花观,八王爷就是被他们抓走的。包大人这时真有点后悔了,我怎么一时糊涂跟他来这了呢?再看身边左右空无一人,自己又不会武艺,这不要遭难吗。他想着,把眼一瞪:“嗯,田环,你请我到莲花观干什么?”“相爷,别发威呀,这不是在您的开封府,在这儿,你发威也没用,现在得听我的,请您到莲花观,这是好听的。其实呢,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要把你交给绿林的朋友,让大家发落,八王爷一个人也闷得慌,你正好去做个伴,”这小子说到这儿,甩掉外衣,卷了卷围到腰上,又抽出鬼头刀,在包大人面前晃了两下,说:“我告诉你姓包的,你要是走,算你聪明,好汉不吃眼前亏吗,要胆敢不听,我可就不客气了。”包大人一瞪眼,道:“本阁哪儿都不去。你要杀,请便。”相爷说到这把脸一甩,安然不动。“哎,你还挺硬,今儿个你不跟我走,那我夹着你去。”说着,那小子一伸手,把包大人的袍子抓住就要撒野。正在这个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喝喊,“畜生,好大胆的田环,竟敢欺负相爷!”这一喊,把田环吓得一哆嗦,他做贼心虚呀,手一松,把包大人就放开了,扭身一看,从树林外面闯进一个人来,这人脑袋长得挺大,戴着一顶小帽子,饼子脸没鼻子,周身上下一身短靠,手里拿着把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这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包大人一看他来了,高声喊道:“书安,快来救救本阁。”“相爷,有我在此,保您平安无事。”话音刚落,就见他三蹿二纵地来到了田环面前,横身把包相爷给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