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一将自己锐利的目光盯住林昌嗣,开始了他习惯性的假设:“你不认识他,并不等于不想杀他,不能杀他。也许,翘翘为把你轰走,说你不如康连城,她就是爱上康连城这个胡人也不会看上你。你气愤异常,就把康连城杀死,也不是没可能啊!”
李秀一开始绕着林昌嗣踱步,似要将他逼入死角一般,“像你这么个痴情种子,凡是翘翘说的话只怕都会当真,可能你一时气愤,就到厨房捡了把厨刀,去到康连城房中将他杀了。你本想把尸体拖出去藏起来,但拖到走廊你就拖不动了,你仍然觉得不解恨,于是割下了他的人头,下了楼。你把厨刀扔在了后园,然后带着那颗人头爬上梯子,逃离了荣枯酒店。”
“胡说,我说过了,我只知道我爱翘翘,愿意做一切能表达我的爱的事,不管她是不是爱我,也不管她是不是爱别人。”
“这不能算辩白,要想证明你没杀人,就得拿出证据来。”李秀一目光如炬,“没错,你先下了楼,但很快想起康连城可是个阔人,还有什么能比杀了他的人再夺了他的财更能解恨的呢?于是你又回来,取走了他怀中钱袋子里的所有金叶子,正因此副使大人听见了两通下楼的声音!”
林昌嗣被李秀一的话彻底激怒了,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大声喊道:“诬陷!诬陷!说我杀人已属诬陷,你们怎可再指良为盗,我林昌嗣读圣贤之书,岂是见钱眼开之辈?”
“你省省吧,一架竹梯子你都舍不得花钱买,这金子你又怎么会放过呢?”
林昌嗣还是摇头。“我根本没有上二楼,翘翘的房间在一楼,我出了门就穿过回廊,直接进了后园,怎么会去什么西侧的楼梯呢?”
“证据呢?谁看见了?”
林昌嗣想了想,道:“没有人看见我,可我走过回廊的时候,看见了个二楼房间里的人。那房间的窗户只有在回廊才能看见。如果我真杀了人,走了西侧的楼梯,还拎着人头,岂有不赶快逃跑还绕回来走回廊的道理?只要证实这人确实在那房中,就能证明我那时确实走了回廊,也就能够证明我没有杀人,更没偷什么金子!”
李秀一踏上一步,追问道:“那人是谁?在哪间房里?”
林昌嗣伸手一指。“我看见这位韦姑娘站在二楼那间阁楼的窗前,正在朝后园中张望。”
“你不会看错?”李秀一心中一喜,当即再逼上一步。
“那窗户开着,韦姑娘我上午刚见过,怎么会看错?韦姑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韦若昭一愣,她全然没想到林昌嗣会在这时候跳出来指证自己,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韦姑娘,你倒是说话啊!”
庾瓒也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枝节,又见韦若昭一脸懵懂,自然更加焦急。众人听到这儿,也都望向韦若昭,见她半天不出声,不禁小声议论起来,大家万万想不到韦若昭怎么也会对自己那晚的行迹有所隐瞒,又不由得去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韦若昭犹豫了半天,方才不安地开了口:“我那时确实在师父房里,可我什么都没干,我是去师父房中找一样东西,然后我就下了西侧的楼梯,回了自己房间。师父的房间在西头,不用经过走廊,所以我没有发现走廊中的尸体,真的就是这样。”
李秀一却得意扬扬,不依不饶。“大家都听见了,林昌嗣看见你正在朝后园中张望,你望什么呢?我早说过,你其实也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罢了,你在望着自己的师父,拎着人头远去。你知道他可能一去不回,可心里又盼望他还惦记着仍留在此处的你,所以你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他今天会回来,你是想骗我们还是想骗自己?”
“我真的没有……”
韦若昭还在咬紧牙关继续争辩,可一颗心却是就要碎裂的感觉。这两天来,这颗心已经太苦太苦,没有人知道她承受了多少,也无法对任何人诉说,她每每斥责李秀一胡说八道,却每每控制不住自己,也觉得李秀一可能都言中了,只因那晚在师父阁楼里看到的太过费解,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不能允许自己去恨师父不告诉自己他到底要做什么,就只能恨自己无法查出个凶手,摆脱一切。她只是抱定了一个念头,如果……那就自己把一切都认下来,哪怕就照李秀一说的,认下来,只要师父能够一切平安。那样的话,他最好还是别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怎么金吾卫都上这儿来了?”
韦若昭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是他,他果然、竟然、居然还是回来了!
众人这时也都纷纷将惊诧莫名的目光投向酒店大门,就看见独孤仲平身披黑色斗篷,一手拎着酒壶,不紧不慢,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
李秀一不禁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而独孤仲平看到眼前的阵势显得更是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死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