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若昭随独孤仲平离开鬼市,此时距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清冷的夜雾笼罩着街道,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韦若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长安可比不得益州,若没有件冬装,小姑娘家家可要冻坏了。”独孤仲平本来嫌韦若昭好奇心太重,总是东问西问个没完,已故意减少了说话,这会儿见她穿得单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忍不住随口关心了一句。其实独孤仲平刚才已点破韦若昭阔小姐逃家,囊中定然羞涩,这话也有婉转地暗示她别在长安贪玩,早点回家的意思。
“要你管!”韦若昭嘴上嚷嚷着,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话听着颇有些暖意,很是受用。
“好吧,”独孤仲平无奈摇头,步伐却加快了不少,“快点走暖和些,想来庾大人……”
提起庾瓒,韦若昭的心有些怦怦乱跳,她哪里知道什么线索,刚才不过为了骗这胖大人帮自己找金吊坠,顺嘴胡说罢了。眼见得就要回到右金吾卫衙门,韦若昭心道反正东西到手,不如还是和这独孤仲平挑明,赶快溜之大吉,于是突然停下脚步,喊一声:“哎,画画的!”
正径自朝前走的独孤仲平闻声回头。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吊坠,可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见你们大人,”韦若昭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发红,好在夜色中看不太出来,“……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实在是这个吊坠对我太重要了,我想让你们帮我努力查,就说我有凶手的线索,我其实……”
独孤仲平当即朗声一笑,道:“你其实已经把你的线索告诉我们了。”
“我已经说了?”这回轮到韦若昭大吃一惊,“我说什么了?”
“猴子啊!虽然你的吊坠不是它偷的,可街上的传帖多半是它撒的。”
“是那小猴撒的传帖?”韦若昭好奇心又极大地被唤起了,“那,那它就是凶手训练好了的?这太有意思了……”
独孤仲平怕韦若昭又要问个没完没了,打断她道:“这些事还是让庾大人他们去操心吧,我得回衙门复命了。姑娘也赶快回去吧。”
独孤仲平说着转身要走。韦若昭一瞬之间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刚才如果不站下,就可以跟着回衙门去看热闹了。现在可眼瞧着没辙了。她从小聪明好动,敢作敢为,好奇心强,凡是能引起她兴趣的未知事物,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弄个明白。今天以来,吊坠一失一得之间经历的这一切,特别是和独孤仲平到鬼市走的这一趟,让她对这些公人探案的生活已十分有兴趣。可眼下,韦若昭只得双手抱臂,显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故意道:“可我在朝华寺借铺,这会儿坊门都关着,叫我怎么回去啊!再说,天还没亮呢,你让我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心也太狠了吧?!”
韦若昭一脸无辜的神情望着独孤仲平,独孤仲平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这样吧,你沿这条街往南,去光德坊,有一家酒店唤作荣枯的,你拿着我这幅画去找老板娘,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在我的房间歇一晚,等天亮了再走吧!”
韦若昭一愣,道:“住店?可是我……”
独孤仲平自然明白韦若昭的顾虑,摇头道:“住我的房间老板娘自然不会管你要钱。”
韦若昭又问:“可我还是过不了坊门啊!”
独孤仲平一笑,道:“光德坊门前的守卫也识得我的手笔,你尽管去,他们自会放行的。”
“那好吧!”韦若昭心想,不如就在这怪人的房间先住下,明日再找胖大人央告参与探案的事,就点点头,“反正我看你像好人,就让你好人做到底吧,等本姑娘发了财,一定还你!”
独孤仲平目送韦若昭挑着灯笼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朝布政坊快步走去。回到衙门内,独孤仲平没有去大堂找庾瓒复命,而是到了后厢房韩襄的屋内。身为金吾卫,办起案子来没时没晌,赶上了圣上或朝中大脑袋交办的要案急案,更是得通宵达旦地连轴转。韩襄、曹十鹏等捕头虽说都已成家,在长安城内另置有私宅,但在衙门大院内都有一间自己的宿舍,以备随时留宿方便。
韩襄并没睡下,独孤仲平一敲门,急忙就迎了出来。他就是这点好,机灵,乖巧,会伺候人,日间这大案一出,他就知道今夜肯定不能歇不下了。
“独孤先生,”韩襄举着烛台凑近,“您里边说吧。”
“不了,”独孤仲平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从鬼市拿到的纸条,递给韩襄,道:“这几个地方连夜查一查,看哪个是那师崇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