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临时停在了荣枯酒店一间储藏杂物的房间里,碧莲虽有一千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酒客们都被扣住,一个个接受金吾卫士的盘问,今天的生意是无论如何做不成了。
独孤仲平掀起盖住宋崇尸身的白布扫了一眼。
“死了有多久了?”
“少说也有半个时辰。”庾瓒赶紧回答,此刻他迫切地希望独孤仲平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们俩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奇怪,这么丑的人,为什么要装女的?”韦若昭忍不住好奇插嘴。庾瓒嫌她烦,朝韩襄一使眼色,几个金吾卫当即围上前摆出赶人的架势。韦若昭眼珠一转,急忙手扶头,作头晕状,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哎呀,刚才吓到我了,我的头还有点晕……”
庾瓒不知真假,一时间也不敢硬来。两人说话之际,独孤仲平已经快速地检查了宋崇的双手,十根指头上不见半个刺青,他的心放下了。本来他也在踌躇,凶犯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和那把钥匙有关,怎么又会在荣枯酒店杀人?这么看来,完全是不相干的案子。
“庾大人,你扣住的那些客人里恐怕不会有凶手了。”独孤仲平不紧不慢地说道。
庾瓒一愣,道:“何以见得?”
独孤仲平随手将白布盖上,叹了口气,道:“除非他杀完人累了不想走,留下来喝上一杯,再就势看个热闹。”
庾瓒觉得有理,但就这么把人都放了又觉得可惜,想了想,问道:“是什么凶器弄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伤口啊!”
独孤仲平道:“大人打算怎么上报这条人命?”
“自然是那连环杀人凶犯又作案了!这大年下的,真是要我的命啊!”庾瓒唉声叹气。
“大人不必如此担忧,”独孤仲平淡然一笑,“我看这条人命和之前的那几个没什么关系!”
在场众人听言,自然是面面相觑,庾瓒看着从宋崇身上搜出那一大堆纸,一脸惊诧,道:“可这儿又是一堆传帖啊,怎么可能不是那连环凶犯所为呢,不报怕是蒙不过去吧?”
“主意当然还是要大人拿,不过依我看,这种扒坟摸金的盗贼,多半是无家无口的浪荡子,随便找块地埋了,也不会儿有人来生事,更何况他是想出赃的时候送了命,大人要是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耽误了那连环大案,岂不是轻重不分?”
庾瓒、韦若昭甚至许亮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韦若昭忍不住再次插话,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宋崇是个扒坟的,还知道他是出赃的时候被杀的?”
“很简单,这人脸色苍白,毫无人色,说明长期昼伏夜出,又加上在那几丈深的地下提心吊胆地挖死人东西,阳气受了损;他下巴上有老茧,这是长期用下巴顶着洛阳铲的结果。”
“洛阳铲?那是什么?”韦若昭更加好奇。
“不过是扒坟专用的铲子。至于为什么说他是来荣枯出赃,他穿成这样,显然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仇家或同伴发现,好独吞这笔财。但他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柜坊的票据,说明买卖还没做成。”
庾瓒一脸信服地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李秀一说,和宋崇交易的是个叫东嘎的,他来晚了,宋崇已经被杀了。”
“胡人?”独孤仲平反倒显得有些惊讶,“胡人没有做鱼虾生意的啊。奇怪!”他说着再次回到尸体旁,使劲地嗅了嗅,又道:“李秀一是谁?”
“嗨,是个帮洛阳金吾卫抓逃的私探,他说他一直追捕这个宋崇,好不容易要抓住了,却又让人给杀了!”
独孤仲平看向韦若昭,道:“哦,看来,约你帮手的就是他喽?”
韦若昭一噘嘴,道:“他说话不算数,还说要分我赏金呢。犯人一死,转眼工夫他就没影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既然这样,”独孤仲平一笑,“韦姑娘,你为什么还待在这儿不走?看来是把我那个问题想出来了?”
“我……”韦若昭顿时语塞,又想像方才那般假作头昏,庾瓒已经又给韩襄打眼色,韩襄上前架起韦若昭便朝外走,韦若昭自然不情愿,嚷嚷着不愿离开,但很快还是被带了出去。
庾瓒这才凑到独孤仲平近前,低声道:“老弟,那这,你确有把握这不是那疯子所为?那些传帖明明……”庾瓒还不放心,这命案不是那凶犯所为自然是好,可万一被自己疏忽过去,可是怎么也承担不起的责任。
独孤仲平当然明白庾瓒的顾虑,微笑道:“传帖谁都能写,可这笔字比那连环凶犯差远了。而且还藏在胸前,不撒出来,那连环杀手哪回不是弄得满城皆知?显然是凶手想搭连环杀手的车罢了。”
庾瓒听言,稍稍放下心来。
韩襄凑过来问道:“那这尸首怎么办?还拉回衙门吗?”
庾瓒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照老规矩,留份档,弄到城外乱坟堆子埋了吧。”
韦若昭一手挽着包袱、一手牵着猴子,怒气冲冲走出荣枯酒店的大门。“哪个再上这个门,哪个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