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南道:“奇怪,火未熄灭,人到哪里去了?”杨婉说道:“屋里堆满柴草,没人看守,这一堆火可是很容易惹起火灾啊!”李思南笑道:“那咱们就替他看守吧。”
在西北的一些小村庄,往往一个村子只有一个磨房,属于村民公有,依照当地的风俗,异乡人在磨房借宿,是无须请准主人的。杨婉正自冷得难受,见了这一堆火,也就乐得坐下来了,心里想道:“反正这磨房里有人,待那人回来,我们向他解释,想必他也不会怪责我们擅入磨房的。”
李思南把水壶放在火上,把一壶冰冷的水煮沸,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咱们连茶叶也没有,只好用水来当酒了。请啊,请啊!”杨婉笑道:“我可不是客人。”喝下几口开水,送下干粮,浑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杨婉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可真是有点想睡了。”李思南道:“那就睡吧。我替你守夜。”杨婉道:“那人还没回来,我睡着了不好看相。南哥,你找点有趣的事情和我说,我就不想睡了。”
李思南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砍砍杀杀的事情,说起来可并不怎样有趣,可惜我又不会说故事。咦,奇怪,那人怎样还未回来?”
一阵冷风吹进磨房,只见外面已在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杨婉道:“这里的天气真古怪,果然下起雪来。”李思南笑道:“朝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现在火是有了,就可惜没有西瓜。”杨婉道:“那就喝水吧。”
李思南笑道:“不错,水可当酒,也可当西瓜。但也别喝得太多了,明天路上还要喝呢。咱们人生路不熟,仓猝之间,未必找得着水源。”杨婉道:“怕什么,你看雪越下越大了,喝干了水囊的水,咱们还可以喝雪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里可都是想着同一的问题:“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雪,那人为什么还不回来烤火。”
杨婉忽道:“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李思南道:“说来听听。”杨婉道:“卡洛丝把那镇国王子形容作丑八怪,明慧公主那样又美貌又骄纵的女子,怎肯嫁给他?”李思南道:“这有什么好笑?”停了一会说道:“她是迫于父命,不想嫁只怕也得要嫁。”杨婉道:“是呀。所以我担心她若在洞房之夜发起了脾气来,可不是大大的笑话?”
李思南默然不语,杨婉似乎也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叹口气道:“明慧公主其实也很可怜,丈夫相貌丑那还不紧要,偏偏这个镇国王子又是个鄙夫!”
李思南勉强笑道:“你要说有趣的事情,你自己却叹起气来了。”
杨婉笑道:“南哥,成吉思汗对你可是很不错啊。他送你这把他自用的铁胎弓,还要封你作金帐武士,若是那镇国王子阵亡,南哥,你就大有做驸马的希望了。”
李思南佯嗔说道:“你怎么胡扯一通,扯到我的身上来了。好,看我不撕破你这张小嘴?”
杨婉笑得如花枝乱颤,说道:“我怕痒,别来搅我。你不是说明慧公主嫁给那丑八怪是没趣之事吗?我不过想把没趣的悲剧变成有趣的喜剧罢了!”
李思南呵了呵手指,作势说道:“还说还说?好,我非得叫你讨饶不可!”作势抓下,却忽地停手不动,脸上似乎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婉怔了一怔,说道:“南哥,你……”李思南向她打了一个眼色,“奇怪,我刚才好似听到什么声音,怎么现在又不闻了。这是风吹瓦片引起的幻觉呢?还是屋子里有耗子走动?”
李思南游目四顾,忽然发现地上有几点淡淡的血渍,这几点血渍本来是给禾草掩盖看的,李思南刚刚抽了一把禾草加火,这才显露出来。
李思南疑心顿起,正要搬开柴草,看个明白,忽听得蹄声驰骤,来得有如暴风急雨。杨婉变了面色,悄声说道:“敢情是那两个西夏武士率众寻仇?南哥,咱们怎么办?是躲呢还是打?”
李思南道:“且看看他们来意如何,说不定只是路过。”
话犹未了,只听得蹄声戛然而止,正是停在这座磨房之前,听得出有五六骑之多。
这伙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系在篱笆之内的坐骑,有一个说道:“哈,这两匹马倒是很不错呀!”有一个道:“磨房里有火光,这两匹马的主人定在里面,咱们进去问问。”杨婉在蒙古多年,这两个人说的虽然都是西夏方言,她却听得出后面那个人的说话带着蒙古口音。
杨婉好生纳罕,心里想道:“蒙古和西夏也是敌国,怎的这两个的武士却混在一起?”心念未已,那些人已经推开那两扇虚掩的木门,走进来了。这些人穿的虽是武士服饰,但他们日间遇见的那两个西夏武士却并不在内,李思南稍稍放了点心。
那个带着蒙古口音的武士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李思南答道:“我们兄妹是在龙沙堆附近居住的汉人,避难来的。”
李、杨二人这一个月来仆仆风尘,衣裳早已蔽旧,身上满是风沙的痕迹,看来倒是很像难民。但杨婉的天生丽质,却依然是掩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