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围重重官兵相比较,跟随萧元启的这点人马显得十分单薄,但他头戴金冠,一身华贵衣袍,后方护卫也是锦衣黑靴,衬出一股很有身份的气场,竟也能让纷乱的现场暂时停滞。
段桐舟来自京城,并不怎么将这位小侯爷放在眼里,见钱参领有些犯怵,便拨马上前,扬声道:“大同府在此公干,不知小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萧元启没有理会他,跳下马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扬头由左向右看了半周,高声道:“在场的人都听着,我萧元启,乃先帝皇孙,陛下恩封莱阳侯。这间酒坊,已由原主转卖给我,便是我莱阳府的私产。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他唰的一声抽出佩剑,“皆是藐视陛下天威!”
对于远离帝都的地方驻军来说,这项罪名扣得太大,众官兵一时僵立不动,钱参领也有些不安,转头看向段桐舟。
段桐舟呵呵笑了起来,“小侯爷这话说得可笑,姑且我相信你真的买了吧,那也不过是后置的产业,并非皇家分封采邑。地方刑盗大案缉捕凶犯时,你仍然无权拒之门外。哦对了,小侯爷名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皇家采邑,倒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之间的区别。”
他的言语中满是恶意的嘲讽,萧元启眼角的肌肉连接跳动了几下,显然被戳中了痛处,胸中怒意翻腾,一时竟未能接上话来。
钱参领的视线在段桐舟和萧元启之间来回转动了两下,心头再是犹疑不稳,也知此时不能退缩,咬牙抬起一只手,高声道:“弟兄们听令……”
萧元启有些情急,剑尖直指向他,语调凌厉,“谁敢乱动!钱参领,你是挂着朝廷武职的人,自然知道我大梁是有法度之地。若是真有地方刑盗大案,请问案由为何?缉捕之令由何人所发?书文何在?”
钱参领脸颊有些涨红,回应道:“此地窝有重犯,由府台大人亲令缉拿。一应书文当然都有,只不过当下应以追捕人犯为先,小侯爷若要查看申告,日后再说吧。来人哪,动手!”
站位比较靠前的几个官兵犹豫地互相看了看,终究难以抗令,冲向了小屋。
萧元启面色一沉,手中剑锋震动,迎上最前方的一人,只见寒光闪处,一抹鲜血溅出,人体被击得向后飞去,落地不动。
钱参领吃了一惊,连段桐舟都有些意外地挑高了双眉。
萧元启腮边微溅血迹,盯着钱参领的眼睛,语气中带出一股狠劲儿,“怎么?以为我京中闲散子弟,就只敢说话不敢杀人了吗?”
段桐舟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挑眉向自己后方身穿青衫的部属微一侧头,下了指令。这些人眉梢眼角杀意甚浓,与大同府兵显然不同,得令后立即纵身前冲,毫无顾忌。
他这边接手了莱阳侯,钱参领倒暗暗松了口气,指挥手下官兵绕过中间小小战团,意图冲进瓦屋。霍掌柜带着扶风堂的人拼命拦阻,但到底不是争勇斗狠的人,被压制得步步后退,全靠有些大同府官兵顾念人情,方才没有大量伤亡。
萧元启此时已经急了,剑锋如雪,身手居然十分不错,足足七八个青衫人方才将他困住。段桐舟在后方看了片刻,神情竟有些赞赏,松开了手中的马缰,掌心微抬,已透出隐隐赤红之色。
瓦屋的门板这时刚好被生生扯倒,砸起一股烟尘,钱参领带人正要进入,数柄银色小刀突然呼啸着飞来,每柄小刀攻向不同的目标,将一团人生生从门前逼开了数步。
段桐舟眉头一皱,转头向飞刀来处看去,只见林奚端坐马上,刚刚收回了掷出飞刀的手,她身旁的那名青年正提着张庆庾的后领拍鞍跃下,厉声喝道:“府台大人在此,都给我住手!”
萧平旌的语调并不尖锐,但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张庆庾蜡黄的面容也被提仰起朝向前方。府衙官兵等不明所以,现场的混战立时停止。
段桐舟心头微沉,立即扬声叫道:“府台大人被匪徒劫持,钱参领,你还不赶紧搭救!”
钱参领犹疑着正要张口,只见剑锋一闪,萧平旌已将利刃架在了张庆庾的脖子上,道:“好吧,算我劫持,你想要逼我当众撕票吗?”
眼见钱参领和在场官兵全都僵硬地看向自己,一向姿态从容的段桐舟也不禁咬紧了牙根。趁着这片刻僵停,萧平旌拖着张庆庾来到小屋门前,见萧元启衣衫带血,不由关切地问道:“还好吧?”
萧元启与众人一起向他靠拢,微有喘息,低声道:“没事。”
将张庆庾交到他手中后,萧平旌前迈一步,手腕一翻,亮出一块腰牌,展示给在场的人看,同时高声道:“大同府的弟兄们,在下长林府萧平旌,奉家父之命,前来调查虎弯峡沉船一案,肯定不是你们要捉拿的盗匪。大家再看看这位莱阳小侯爷,他承继皇家血脉,当然更不可能是什么案犯。各位虽是奉命行事,但身为朝廷官兵,也应该带着一些脑子,无故攻击皇族是何罪名,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吗?”
众官兵的神情开始变得惊讶茫然,彼此面面相觑,又看向直属的长官,可钱参领早已是汗出如浆,呆站在原地僵直不动,一时间哪还发得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