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箫停了良久,又道:“师兄,林师姐既然已经怀有你的骨肉,这也是定数。你就好好待她吧。再说,她也是真心爱你的。”
徐滨俯首,如同未闻。
展鸿飞想说话,只是张了张嘴,最终没开口。
白箫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完,便站了起来,徐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身子一震。
“箫妹,让她进门是权益之计,那只是为了我娘……”他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让她进门,她何尝没想过?她也不是没有这个度量,只是林清芬能容得下她吗?而一旦生活在一起,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容得下林清芬。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跟林清芬再次拔刀相向,而且她知道,不管林清芬如何可恶,那孩子终究是徐家之后,一里弄孩子出生,徐家上下必然举家欢庆。按理说,她应该跟他们同庆,可她笑得出来吗?她不会装假,所以还是算了。
她甩开他的手。
“滨哥,我跟她处不来的。况且,我不想云台山庄再鸡飞狗跳的。”她看着他,强忍住眼泪道,“婆婆的身体要紧,你快点向她要解药去吧。”
她想走,他忽然又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她不想说,转身就走。
他不死心,跟了上来:“箫妹,你要去哪儿?我不会写休书的!你既是我妻子,一辈子便是我的妻子,你要去哪儿,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你为什么非要走……”
她不想再听了,越走越快,待她驾起轻功跑出一个时辰,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声珍重都没跟他说,想要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渡口边。
“这位姑娘,你可要渡河?”船家问她。
林清芬的解药果然有效,文蕙服了之后,当天便大有起色,三天后便能下床了。
七天后,林清芬和徐滨在徐庆的主婚之下,草草办理了婚礼。
两个月后,她为徐滨生下了一个儿子。她本以为,从此之后,她便能跟徐滨双宿双飞,安安心心地过上舒心的日子,可惜偏巧天不遂人愿,生产当天,她遭逢难道,在床上挣扎了几个时辰才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而孩子刚落地,她便没了气息。徐滨后来从接生婆那里得知,她临死之前,一直在问:“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他在哪里……”这句话一直喊到她最后停止呼吸。
徐滨虽然对林清芬恨之入骨,但想到她临终时的惨状也不免心生内疚。他抱着孩子在她墓前守了三天,之后便将孩子托付给母亲,出庄去寻访白箫的下落了。
他先是听说白箫就住在费县,便马上着人去找,没找到;后来听说她到祁连山去了,待找了去,仍没找到;后来又有人说,近些日子,江南一带出了个“银箫女侠”,不仅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还常常验尸查案,为人伸冤。徐滨听着就知道是白箫,可他在江南寻访了一年半载,仍不得其踪。
三年后,文蕙去世。徐滨以为白箫会来奔丧,可她没有出现。
徐滨也去过几次无锡,无锡的姨妈说,她来过,又走了。山上也没有她的影子。他只是在爹娘的墓地上,寻到几枝枯萎的黄花;又在父母的家墓发现些许香灰,一滩烛泪,知道她已来祭拜过了,心中懊丧不已。一日银虹之下,周遭寂寥,他百感交集,缓缓命笔,写了几句:“曾误当初青女约,只今霜夜思量着。不恨天涯人去远,三生缘溥吹箫伴。密约誓他生,此生无奈情。”
又过了若干年,沈英杰、盲眼婆婆相继入谢世,所有人都盼着白箫闻讯前来奔丧,可是她仍然音讯杳无。徐滨和展鸿飞轮流守在墓前,但一大把鲜艳的黄菊白花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供到了墓茔,只可惜香烟袅袅,银烛摇摇,人影杳杳!
徐滨仍不死心,他知道白箫一年中总会找时间去白茶山,因为那山上有她父亲收藏的痕迹谱,她用得着。他决定守在山上等她。
这年冬天,白茶山顶特别寒冷,连天大雪,鸟兽绝迹,何论人踪。突然山洞外,有了些响动。徐滨拿起剑走出洞外,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向山顶走来,她手中一支银箫在手,步履轻盈,犹如飞鸟。
她口中还在轻轻唱:“翠袖天寒,青衫人老,一样伤心。十年旧事重寻。回首处,山高水深。两点眉峰,半分腰带,憔悴而今。”
她唱到这句时,猛然抬起头,瞬间怔住了。
【箫声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