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此来京城还为了一件事,就是取回贺文溪的生辰帖。”少年的微笑如三月的春风恬淡,似是没有觉察到众人的诧异。
萧函本来也是要提这件事的,既然老太君都开口了,那她也就顺水推舟说了。
拿回生辰帖,此后贺家与定国公府再无任何关系。
在她看来,贺家的确不适宜与定国公有什么牵扯。有她留下的安排,足够父母和弟弟在江南平安富贵度过一生。就让她在此断了两家之间的因果,从此各不相欠。
老太君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门婚事本是焕儿祖父在世时定下的,早些年贺家是将生辰帖送到了府上。”
她对江南贺家的那位姑娘印象其实不多,儿媳谢夫人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她是知道的,尤其是在国公府出孝后,贺家那边也一拖再拖,蹉跎到最后还说他们家贞静温顺的女儿上山拜师学艺去了。若非老太君坚持这是老国公的遗愿,也压不下那么多的非议。
顾祐又遭逢战事,被他父亲带上了沙场,最后马革裹尸。这也就更加娶不了贺家姑娘了。
没想到今日国公府的大恩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回贺家姑娘的生辰帖。任谁都知道,生辰帖乃是嫁娶的重要之物,而且萧公子连贺家姑娘闺中姓名都知道,关系可见不一般。
瞧着萧公子年纪与那位贺小姐也相配,同为后宅女眷的谢夫人也想到一处去了。
谢夫人心底情绪有些复杂,诧异,遗憾、微恼等等。她甚至动过一丝念头,这等少年俊才,品貌出众又有功名在身,就是将顾苒许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的,但谁能料得到呢。
萧函见她们有所迟疑,又道,“老太君不用担心,这也是贺家的意愿。”
老太君眉梢微微挑起,“老身明白了。”能代表贺家的自然也是极为亲近之人。
萧函不知道老太君是脑补了些什么,她只觉得她连国公府世子的性命都救了,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总不为过吧。
“我那孙儿顾祐没有这个福气,终归是有缘无份。”老太君又叹息了一声,诚恳道,“我顾家也不该耽误了贺家小姐,萧公子还请稍等片刻,老身让人去将东西取来。”
老太君对贺家的恶感不深,也没想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进门当寡妇,现又有萧公子这位挽救国公府于水火之中的恩人要求,就更不可能拒绝了。
萧函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太君了。”国公府既是这个态度,那她也就放心了。
………………
当萧函在花厅等待之时,却意外见到了顾苒,一身素淡浅蓝罗裙,不施粉黛的姿容如雨后清荷,秀丽无双。
萧函微微愣了愣,顾苒并未走近,而是福身行了一礼,“听闻萧公子要辞行,我也想来见公子最后一面。”
顾苒一双柔柔的水眸中似是蕴含了许多,声音如珠似玉,却是格外的诚挚和温柔:“一谢公子救我长兄,为国公府出谋划策。二谢谢公子教导我良多。”
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愿意耐心教她不懂之事的人了。
萧函看着少女微微笑了笑,“不用客气,其实我做的不多。”
顾苒是从母亲那听说萧公子要走了,就有些诧异难过。后又听说他对国公府恩情深重,却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与二哥有着正式婚约的那位江南贺家姑娘的生辰帖。他做了那么多,不求名不求利,只要一女子婚嫁的生辰帖。
这份情意,顾苒心思剔透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在向祖母提出这个要求时,并没有屏退其他人,便是这会的工夫,萧公子与贺家小姐的事也已在府中上下议论纷纷。这听起来有些于礼不合,唐突过分了。但于国公府所有人来说,萧公子是解救危难为国公洗冤的大恩人,心底都怀有真挚的尊敬之意。
哪怕对那位贺家小姐,也不敢再有半点非议。
“那贺家小姐就这般好?”顾苒终归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不知是想得到个什么答案好让自己死心,或是不留遗憾。
突然被这样问,萧函有些怔愣,但想想总不能说自己不好,便坦诚道,“她自然是极好的。”
顾苒微微低眉,仍然带笑,“如此便好。”
心里深处处依旧忍不住羡慕那位远在江南的贺家姑娘。
说到这一刻,萧函还能不明白么,顿时有些好笑,却不是对顾苒的,她不知萧函的真实身份,误会了又怎么怪她。
少女心思单纯,恰逢巨大变故,父兄战死,一门老弱妇孺像是任人宰割。偏生见到一少年才子从天而降,只言片语间解了国公府危难,又轻描淡写于庙堂翻云覆雨,会生出些仰慕心动,不足为奇。
世子顾焕本在京外忙于安置战亡将士家眷抚恤一事,听祖母派人来传话说萧先生辞行,立马放下手中事务快马赶了回去。路上在腹中想了诸多说辞,想要挽留萧先生,但一见面就开不了口了,他还没那个本事能说服得了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