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十分机警,一见厉胜男进来,便知她将对自己不利,立即用金世遗教过他的古怪身法,一个筋斗倒翻出去,也幸亏冯琳和唐经天已经攻到,厉胜男本想打他一记耳光的,由于腾不出手来,只得改用劈空掌的暗劲推他一把,令他稍稍吃了一点亏。
冯琳挥袖拍出,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已给撕下一部,唐经天的宝剑疾如电掣,看来就要刺到她的身上,却不知怎的,搠了个空,脚步不稳,向前冲出了几步,“咔嚓”一声,宝剑刺入了李沁梅身旁的茶几,溅了李沁梅满身茶水。
厉胜男冷笑道:“这是哪门的规矩,虽然我未接请帖,到来贺喜,这也总不至于就犯了死罪吧?你们为什么就想要我的性命?”
唐晓澜道:“琳妹住手,且先问明她的来意。厉姑娘,你若果真是为他们的婚礼而来,唐某当以礼相待,不管你往日的恶行,今日决不难为于你。你若是想来捣乱的嘛,这天山上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厉胜男淡淡说道:“哦,原来天山是这样的圣地么?今日算是见识了!有唐大掌门在此,小女子焉能撒野?”她直闯到礼堂,天山派弟子始发现,所以她这几句暗含讽刺的话一说出来,天山门下都觉面上无光。但因碍着掌门人的面子,他们唯有敢怒而不敢言。
厉胜男歇了一歇,又再缓缓说道:“你要问我的来意么,我刚才已经说过,当然是贺喜来的。沁梅姐姐,咱们虽非知交,当年在孟神通家中,总算是有过同牢之谊,我今天作了一个不速之客,前来道贺,你总不至于拒人千里吧?”
李沁梅道:“多谢了。”她望了望她姨父和母亲的面色,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言。
厉胜男又道:“不过嘛,也不全是为了道贺!”冯琳忍不住喝道:“你还想怎的?”
厉胜男冷笑道:“不是我想怎的,你的女儿想见我,她的话我已听见了,不是看在你女儿与我的交情分上,我还不想来呢!沁梅姐姐,你要见我,可是要向我打探什么人的消息么?”
李沁梅禁不住问道:“听说你前几年飘洋出海,是和他同去。现在你回来了,是一个人回来呢,还是两个人回来?”厉胜男格格笑道:“什么‘他呀、他呀’,你做了新娘子不好意思说么?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想问金世遗的消息是不是?”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面色全都变了。
厉胜男笑了一笑,冷冷说道:“你倒好心,还想着他,可惜他早已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不过,正是如此,我要向你大大的贺喜。不是我当面奉承你的丈夫,你嫁给他,可要比嫁给那个寡情薄义的金世遗好得多了!”
冯琳大怒道:“小妖女,你放屁放完了没有?给我滚出去!”
厉胜男冷笑道:“吓,我说错了么?难道你这位丈母娘现在还认为金世遗要比你那个女婿好吗?”冯琳给她气得七窍生烟,钟展低声说道:“妈,沁妹想知道金世遗的消息,就让这位厉姑娘说吧。别人的闲话,我不在乎!”
厉胜男笑道:“可见我的眼光不错,到底是这位新郎哥通情达理。沁梅姐姐,对你实说了吧,金世遗是还活着,可是他心里只有一个谷之华,早已忘记你了。”
李沁梅大喜,喃喃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可不知谷姐姐知道没有?”厉胜男接着便道:“你说好吗?不错,金世遗也想得好。可惜呀,可惜——只怕他们的美满姻缘,今生是无望了!”李沁梅叫道:“为什么?”厉胜男缓缓说道:“谷之华现在嘛,是生不如死,她既不能做金世遗的妻子,也不能来看你了!”
李沁梅大吃一惊,巍巍地站起来,正要问她是何缘故,唐经天白英杰已忍不住同时骂了出来,“沁妹,不要问了。谷之华就是这妖女害的!”“千刀万剐的小妖女,你害了我们的掌门,还敢到这里夸耀!”登时群情汹涌,骂声四起,人人都不肯放过她。
厉胜男叫道:“唐大掌门,你怎么说?说过了的话算不算数?”
唐晓澜面色铁青,摆摆手道:“各位暂且静静。厉姑娘,你今日算是我的客人,我不为难你。邙山的谷掌门是我的侄女,她的事我也不能不管。听说你有意伸量我天山一派,那么,过了今日,就请你厉姑娘订个日期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又惊又喜,惊者是唐晓澜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竟不惜自贬身份,与厉胜男约战;喜者是唐晓澜这一出头,厉胜男飞上天去也逃不过唐晓澜的手心,谷之华的仇是有人报了。
满堂宾客寂静无哗,大家都在看厉胜男如何回答。只见厉胜男格格一笑,说道:“多谢唐大掌门抬举于我,我还有一件贺礼,且让我先拿出来再说吧。”她这话一说出来,许多人都吓了一跳!
厉胜男以前曾把孟神通的人头作为贺礼,令谷之华中毒,此事人人知晓。如今厉胜男又要拿出“贺礼”,众人想起前事,自不免心内暗惊,不知她又有什么古怪。冯琳急忙护着女儿,唐经天夫妇也急忙护着钟展。
厉胜男娇声笑道:“我这件小小礼物,虽非价值连城之宝,却是唐大掌门求之不得的东西。”说罢拿出一个五寸来长的羊脂白玉瓶,瓶内有三颗粉红色的丹药,厉胜男将瓶子一晃,接着笑道:“这是五毒散的解药,连服三颗,便可完全复原。唐大掌门,你若将这三颗解药转送给谷之华,邙山派可要大大领你的情了!”
为了这个解药,曾累得邙山派的众弟子和许多武林高手,到处追踪,想不到厉胜男此际竟然自愿献出。唐晓澜怔了一怔,说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厉姑娘,多谢你的礼物,从今之后,你与邙山派的冤仇可以一笔勾销,我也无须与你算账了。”
却不料厉胜男笑了一笑,接着又道:“这件礼物么,本来我是诚心送给你的,可惜你们却不把我当客人看待,我一进门来,你们就‘妖女’‘魔女’的骂个不休,如今嘛,你要这件礼物,可得拿点东西来交换了。”唐晓澜沉声道:“你要什么东西?”厉胜男淡淡说道:“要你的三记响头!从今之后,我所到的地方,天山弟子要闻风远避三十里!”话未说完,满堂宾客已是怒声雷动。
唐晓澜须眉怒张,“哼”了一声道:“厉姑娘,你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厉胜男笑道:“你不肯向我磕头也可以,可是你得用自己的本领来拿了。”
唐晓澜道:“吓,原来你今天就想与我见个高下?”厉胜男道:“不错,你赢得了我,我奉送解药;我若侥幸赢得了你,你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可以转让给我了。一物换一物,这也是公平得很呀!当然,你唐大掌门还怕赢不了我吗?所以,我拣正这个日子前来,好让你在天下英雄面前大显威风,取得解药,这正是双喜临门呀!”
唐晓澜道:“厉姑娘,我不会与你斗口,闲话少说,划出道来!”厉胜男道:“礼堂红烛高烧,在这里比武,未免太煞风景,唐大掌门,到对面冰峰之上,我向你一样一样领教如何?”
唐晓澜道:“随你的便。”他虽然怒极气极,仍是不失礼数,当下禁止弟子喧闹,亲自在前带路,登上对面冰峰。
一天喜事想不到发生了这件事情,满堂宾客,顾不得寻常礼节,不待相邀,都跟了出去;就连一对刚刚拜堂成亲的新人,也都穿着礼服,追随在主婚人唐晓澜之后。江南嘻嘻笑道:“这样的婚礼倒是自古所无。”邹绛霞道:“你还好笑呢,你的额头都碰穿了!”江南笑道:“是还有一点儿痛,可是有这样百年难遇的热闹可瞧,痛也就不觉得了!哈,哈,你瞧他们这对新人穿着礼服奔跑的怪模样,待将来他们的孩子长大之后,我还要拿他们取笑呢!”
邹绛霞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呀,几时才能长大成人。你都快做父亲啦,还是这样孩子气!”江南手舞足蹈,叫道:“真的?真的!哈,哈,你有喜啦!”邹绛霞狠狠地捏了他一把,低声喝道:“噤声,你要嚷得通天下都知道么?三个月了。哼,祸都是你惹起的,你还开心?”江南也低声说道:“你有喜,怎么是我惹的祸了?”邹绛霞满面通红,“啐”道:“胡说八道,我是说你今天惹的祸!”幸亏众人都在注意厉胜男的行动,没有留神听他们的打情骂俏,要不然,只怕江南想取笑别人,却要反过来给别人取笑了。
众人随着唐厉二人上了冰峰,只见冰峰上已有八名白衣少女相候,见了厉胜男都躬身相迎,口称“小姐”,看来似是她的丫环。群雄不禁大是惊奇,要知能上到天山绝顶,武功已非泛泛,想不透厉胜男怎的仅在两年之内,就找到了这样的八个丫环。
厉胜男笑道:“今天是唐大掌门约我单打独斗,你们站在一边瞧,不必动手。”转过身又对唐晓澜笑道:“唐大掌门,你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向你的儿子交待么?”那意思是说:“你与我比武,可得预防不测,还是交待了后事的好!”
饶是唐晓澜涵养极佳,听了这番说话,也不禁心头火起,当下强抑怒气,沉声说道:“如此说来今日这场比武,厉姑娘是有意与老夫赌上性命的了?”厉胜男道:“不敢。可是拳头兵刃上没有眼睛,还是先说开了的好。我是个无名小卒,能够死在唐大掌门手下,那是死而无怨的。”唐晓澜道:“好,唐某年过六旬,若能埋骨天山,亦是死无可怨的了。你厉姑娘有这样的志气,我这几根老骨头,就交给你吧!”
唐晓澜只是怒在心头,未曾表露。但宾客们却已忍不住厉胜男这般嚣张的气焰,登时有两个人跑出场来。一个是须眉皆白的老头,一个是手提长剑的中年道士,前者是崆峒派的元老乌天朗,后者是峨嵋派金光大师的首徒青松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