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道歉,让她既惊讶又忐忑还倍感压力。
许多福高一高二的时候成绩不好,而且由于太过于活跃,被班主任气称为“害群之马”,她周围的小姐妹们包揽了成绩单的最底部。但不论怎么说,她也没干什么犯罪违法的事,只是偶尔不那么遵守纪律罢了。
直到后来高三,妈妈曹爱芬病情严重住了院。曹爱芬独自抚养她十几年,从未叫过苦叫过累,也很少责骂她,就连她从前胡作非为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不是不管,而是觉得并未逾越她的底线,她给她很大的自由。然而这一次的住院,却忍不住掉了眼泪,头一次在许多福面前哭着说起了她爸,这么多年的阴影不是不存在,如今说出来只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女儿成绩怎样好,以后赚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只希望她能过得平平安安,一生都福气满满。
许多福便是那次突然脑袋开窍了,趴在病床前哭得稀里哗啦,生怕一个眨眼连妈妈也没有了。之后,便一鼓作气考上了A大,还考上了一直以来向往的新闻系。
但是现在呢?她却只能缩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对面的梁红月浑身都是刺,她可不敢去挑战。
沈老师这次去暗访的事,基本上可以说完全被她弄砸了。
办公室里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只听到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许久,梁红月才叹了一口气,对沈军说:“帝景的事还是算了,你不必跟了。”
沈军还没说话,许多福就已经瞪大了眼,撑着桌子脱口而出:“为什么?”
梁红月斜了她一眼,扭头还是对沈军解释:“上头交待了,帝景的事咱们管不着,”说着又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也吐出压抑在胸口的抑郁,“总编说了,咱们报社一直走到现在很不容易,罢罢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沈军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许多福也自知理亏,只能闭上嘴巴表示隐身状态了。脑子里想到那天晚上那个叫潭哥的人,不是也说什么连市里都畏着他们几分吗?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有钱有势有狠劲了不起吗?还不是黑社会!还不是人渣败类!她一边画圈圈诅咒,一边垂着脑袋跟着沈军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门,身后的梁红月又追上一句:“许同学,你好好跟沈老师学学,报社给你的实习机会你应该珍惜的!表现好的,以后还是可以留用的,但表现不好……”
许多福像被霜打的白菜似的,整个人都蔫蔫的,她可不想滚蛋,她还要奔赴在第一线呢。
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停地刷网页,帝景的消息多是多,但却没有她想要的真正背景。正烦躁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头一抬,是送快递的。
她急急忙忙走过去,签字后从快递员手中抱过一个小盒子,不轻不重的,猜不出是什么。拆开,竟是她那件浅灰色的大衣,被整整齐齐地放在盒子里。
这不是她丢在帝景夜总会的那件大衣吗?她疑惑地皱起眉头,又瞥到了大衣旁边竟然是一个崭新的相机!是和曹爱芬买给自己的那款一模一样!
刚开始她还觉得又惊又喜,转念一想,又沮丧地放了回去,显然是那群黑社会赔给她的,她很是不屑一顾,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是还回去的好。然而整个盒子里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许多福倒真的不知所措了。再去帝景一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可不愿意再看那些人的嘴脸了,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挨到了下班,许多福直接套上那件大衣出了门,而崭新的相机却被她锁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既然没法还也没理由用,那就不如锁起来干脆了。一下楼,她就下意识地去掏电动车的钥匙,摸了半天也没摸着,才突然想起来因为最近雪太大,曹爱芬特地打了电话叮嘱她不许骑了。
刚准备抽出手,却意外碰到了一张纸片,掏出一看却是她的名片,名字和工作地址都详细地写在上面了,难怪那群人渣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巴,指尖一转,刚要塞回口袋就看见名片背面赫然在目的几个字,龙飞凤舞的。许多福不由念了出来:“很抱歉,不知相机是否一样?”
她忍不住笑了,这是黑社会跟她道歉吗?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曲起名片对准了垃圾桶轻轻一弹,白色的纸片儿就如雪花坠落一般埋入了泥土中。她拍了拍手,招了辆出租车去租房附近的超市买菜,室友蒋小满还等着她回去一起跨年呢。
这蒋小满说来也搞笑,家明明就在本市,却偏偏不肯回家,似乎跟家里闹了别扭。当初因为学校离报社太远,不得不临时租个房子,网上消息一发出去,就有人加了自己,那架势比她还急迫,只说自己租了一套房子,想找人一起分担房费,许多福就直接搬了进去。实习也好几个月了,蒋小满仍然一天到晚赖在家里,也没看到她正经工作过,问是不是还是学生,她又摇摇头,说早就辍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