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放弃邵荣平,放弃实习的机会,放弃鸵鸟的懦弱和胆怯,然后,选择江城越。
许多福鸵鸟,有点时候不仅仅是在恋爱的方面,更多的时候,是在碰到自己害怕的事情上。如果真要让她置身在危险之中,她倒能心平气和,安之若素。可她却是站在边缘上,虽然知道自己不得不踏进去,却还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赶紧逃了去。
她不是大无畏,也很怕死,她从来不是英雄角色,更何况在这场爱恨的较量中,她根本没有筹码,也没有胜算的把握。若是输,那么就输掉她整个人。
所以在听闻江城越中弹住院后,明明心在告诉她,赶紧去看看他,无论在哪里,都一定要挖出来,她要看看他究竟还活着没有!
可是还没等到她的行动跟上来,大脑却又开始阻拦了,算了,别傻了,明明知道这条路荆棘丛生,何必为难自己,更何况,你压根看不到光明。
交战中,许多福干脆蒙上被子继续睡觉。虽然一颗心还是不安分地狂躁着,可她不给它申辩的机会,只想睡,哪怕只有噩梦。
深更半夜的时候,被梁主任的电话吵醒。她意识还有些迷糊,接过电话就听到她火爆的嗓门:“许多福你死哪里去了啊!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江城越中弹住院了你知不知道啊!别家已经先爆出来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明天给我去医院守着!”说完,便不容她拒绝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再怎么躲,怎么逃,还是绕不过去啊。
她扭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还有亮着灯的人家,窗口处一片暖融融的光。那一刻,她突然想回家,想回云遥镇,想回到曹爱芬的身边,躲开一切的风风雨雨,只要片刻的安宁平静。
等到天才蒙蒙亮,许多福就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头发随意地扎了个小球,顶着一张素脸,急急地出了门。
刚下楼,她就一眼瞥到停在一旁再熟悉不过的银灰色奔驰。这才七点不到,邵荣平怎么会来?她踟蹰的脚步还没有迈前一步,邵荣平已经推开车门走了过来。一身浅灰色的呢子大衣,更显得他玉树临风,他的背后是熹微的晨光,而他整个人,正沐浴其中。
正在许多福有点晃神的时候,邵荣平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柔声问道:“这么早就去报社?”
“不是,”许多福摇了摇头,“去医院看一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邵荣平的脸上就有一种异样的神色迅速地闪现而过,旋即,他就追问道:“江城越?”
倒轮到许多福愣住了,她点点头,茫然开口:“你怎么知道?”
“哦,报纸上看到的,你以前不也提过吗?”邵荣平不动声色地将手塞进了大衣口袋里,这一随意的动作,还是让许多福看出了他稍许的不自在。电光石火般,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日在路口看到邵荣平的车一闪而过的画面,明明是他,他却骗了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而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都是胡思乱想罢了,她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如若无事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该不会是请我吃早饭吧。”
“公司有一个新的楼盘,想找人写点新闻稿。”
许多福笑了:“我又不跑房地产,你得找我同事去啊,不过估计现在她还没上班,”抬腕看了看表,“我现在得趁着医院查房前赶过去,我等会把我同事的号码发给你,我先走啦。”
正要转身离开,邵荣平忍不住叫住了她,可半天还是找不到一个理由,看着许多福焦急地又要转身,急忙开口喊:“多福,你能不去看他吗?”
许多福终于驻足,极慢极慢地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后天是我妈妈生日,我跟她说我会带女朋友回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今天出发的话,明天晚上就能赶到我家的。”一句话几乎是一气呵成,说完他就吐出了一口气,却还是紧张地观察着许多福的脸色。
而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是答应还是否应,都没来得及给个回答,电话恰好响了起来。许多福掏出手机一看,是杨义浩。她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邵荣平,干涩着声音说道:“对不起啊,我晚点再找你好了。”
也不等邵荣平的回复,她就匆匆跑了开去。而身后的邵荣平,只一秒,眼神就灰败了下去。
天的另一边,已有鱼鳞一般的云堆被晨光染上浓重的一笔华彩,而许多福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眼前,仿佛是头顶盘旋的鸽群中,最无法辨明踪迹的那一只。
仁川医院楼下某个偏僻的走道边上,许多福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抱着电话还不忘鬼鬼祟祟地四处观望,声音小得仿佛蚊吟:“越哥在哪间病房啊?我应该不会被跟踪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