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喜见到郑王符彦卿时,他身边只跟了陈公。两人板着的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着梁玉喜施了一礼后,郑王手捧一黄卷轴说道:“梁县令听令。大宋国敕令,大宋天子赵匡胤,现深陷莫名,圣谕难理,国之大事,瞬息万变。为保四方安宁,臣民归心,朝廷着郑王统摄清河县,节制所有清河县内外兵马,平息沙陀妖孽。另天子消息,不得外泄;非常时刻,允王可采取非常手段,力保大宋江山稳固……”
梁玉喜听完后,心里打起了鼓。这措辞看,敕令定然是朝廷的赵光义他们颁的,不是圣上授意谁作的。而且,这明显就是说,为了不外泄圣上的任何消息,允许郑王怎么做都可以。
“梁县令,这朝廷敕令你也听了,本王受命于危难,还需要地方衙门尽力的协助,所以,本王就铲除沙陀人一事,还要你好好的帮助本王。”
说到铲除沙陀人,梁玉喜道:“是,郑王。只是这圣上下落不明,这屠龙社和威锋营虽然有些手段,还没办法……”
“圣上现在保护中,”郑王看来也早知梁玉喜有此一问,“至于为何?下落何处?这个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你且联络好屠龙社,威锋营和境外兵马自有本王统摄,到时力求将沙陀人剿灭,也算你一份功劳。以后清河县的治理,也少不了你要多效命。”
安排停当后,郑王和陈公就走了。
梁玉喜呆愣在大堂上,一时还感慨不已。郑王说圣上仍在保护之下,是个什么意思呢?那些死了的武德司察子又是怎么回事?而且郑王此次见面,让梁玉喜觉得这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过去郑王行事,必先考虑的是忠君。他也不像一个贪图权势的老人。
似乎突然间接到朝廷的敕令后,他完全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听命于赵光义,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圣上陷入此境后,朝廷也陷入被动,圣上也曾经流露过这个意思。不过,现在的作法更像是在抛弃圣上。所有兵马统摄由他一人说了算,圣上诱敌这样的大计,也不必考虑圣上圣谕如何……
可能正如花蕊夫人所言,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原因。而唯一最可能的解释,就是赵光义在与郑王结盟,包括跟武德使王仁詹结盟。赵光义可能已经做好废除圣上的打算了。
梁玉喜想到这一层,心里不寒而栗。
虽然自己跟这些权斗都没有什么关系,郑王也是看准自己还可以联络屠龙社,而继续启用自己。不过,这以后还真不好说,自己这个官职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先也不用再计较这些了,毕竟伏击沙陀人是当务之急。梁玉喜于是有继续联络“屠龙社”,并依据自己昨夜的经历,把伏击的道路和地点画了一张草图,交给王政中。
后来,郑王又召集王政中、熊束金、梁玉喜和秦县尉等人,详细的把伏击计策作了布置。起具体的伏击战场,仍然是选定在西部管道的狭长山沟内,屠龙社先行埋伏在内,威锋营因为比较熟悉清河县,所有兵马前往黑松山林场攻击诱敌。而县城将在今晚由境外入城的兵马接管。
至于圣上什么时候登场诱敌,郑王看着有些王政中不满的表情,说道:“赵爷仍将是此次诱敌的主要人物,这个王将军尽可放心。如果没有他,沙陀人是不会一直追击至伏击地点的。”
王政中听他说完,瞪着眼睛看看梁玉喜,一副不解的表情。其实包括梁玉喜也十分的不解,刚才郑王在说道圣上是,仅仅只是以“赵爷”、“他”这样来称呼。这其中的变化,实在是太惊人了。
从城墙上的箭楼出来后,王政中故意跟梁玉喜一起下城墙,悄悄的问道:“你的圣上怎么啦?郑王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梁玉喜也不知该怎么说,怕他突然好好的生变,就说道:“王将军放心,杀沙陀人一事,都是上下一心的。郑王现在主持大局,他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王政中想想,这个郑王的确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只要是真杀沙陀人,至于赵匡胤如何,也不干自己什么事。
两人分手后,各自就回去做些准备。尤其是屠龙社,还得早早的将三种猛兽凶禽带入伏击地。
这一夜,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整整下了一夜。洁白的大地和山峦,玉树琼枝,煞是让人恍然间觉得,清河县还是过去的清河县。
城里那些刚成为盗贼的,和将要成为盗贼的,全都消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愿意在一场大雪里,被裹挟成为清白的人。似乎所有的罪恶,都会因为眼前的大雪而消散。
而东大街的一家院子内,却传来了阵阵哭丧的声音。僧人和道人都围着院子里一具棺木,在做着各自的道场。
李雎儿和她娘跪在地上,一边嘤嘤的哭,一边在雪白的地上,烧起纸钱。
肖骁申和冯邦安、李保全则坐在屋内,一边吃酒,一边商议明日一大早怎么出城的事。
肖骁申自从知道宝匣的来历后,如获至宝一般,早就想去黑松山的灵洞一探究竟。尤其是东闾昇突然消失后,肖骁申更坚信,这灵洞自己一定要深入去看看。
苦于现在城门守备更严,肖骁申一直不能出城。而李保全探听到了一个消息,称威锋营的人今夜将换防,这让肖骁申出城的心情更是迫切。
李保全也说,换防之际正好浑水摸鱼出城。其实他是巴不得肖骁申赶快离开自己的家。而肖骁申想了一个办法又把他套在了一起,就是要装作为他出殡,明日凌晨一起混出城去。
李雎儿一边假惺惺的哭,一边看着坐在道士堆里的念空,几次三番想停下来过去说话,都被旁边站的金瓜子黑着脸唬下去了。
就这样守着一具空棺材,哭到下半夜时,李雎儿才瞅准了一个机会,给念空丢了一个眼色,然后进到屋里去了。
念空也起身跟了过去,李雎儿见他进来,一把抱住他。念空流着泪,心肝宝贝的叫了一阵。两人要不是见院内外人来人往,恨不得就解衣上床了。
李雎儿说道:“县衙的人可把你害苦了,也想煞我了。”
“师妹,我也是想死你了。我虽说熬刑不住,可从来没把师妹说出来过。”
李雎儿眼里泛着泪花,连连点头。
念空又关切的问道:“那个县令,一直逼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宝匣的事,不知师妹……”
李雎儿叹道:“师兄,这东西害人不浅,这不家里也招来了这群坏人。不瞒师兄,这棺材里根本没有我爹,明日一早,如果我们一起出城,瞅准个机会,你与我一起,把那个宝匣夺回来可好?”
念空点点头,两人有温存了一阵,互叙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