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颤栗了!他再度接受一个事实——他,丧失了记忆!
猛然的,他大声的狂叫着:“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被他这发疯般的一嚷,皂衣老者与侯爱凤倏地吓了一大跳,两人吃惊的互望了一眼,心头猛又是大震,他们已知道邵真在不幸中又加上一层不幸了!
“怎么?你们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吗?你们死了不成?总不开口?快!快讲我是谁!”
刚平定下来的情绪,陡又如狂波怒涛般的掀起,邵真号叫着,挣扎道:“我是阿狗?是阿猫?我是王公孙子!我是叫化乞儿!说呀!我是谁!噢——天!为甚么如此折磨我?”
声音之凄厉悲惨,几乎要使侯爱凤号啕大哭,她含着泪,她颤着手,按住邵真挣动的身子,哑着嗓子,她说道:“壮士,你不要伤心,你会很快的回复过来的……”
“你是谁?”睁着眸子,邵真粗鲁的打断她的话,恶狠狠的问道。
侯爱凤决料不到他如此凶恶,竟也呆怔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道:“我,我叫侯爱凤,在我身旁的……”
不等她说完,邵真又粗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怔了一下,侯爱凤蠕着嘴,道:“我,我怎会知道?”
猛然大叫一声,邵真睁目怒道:“混蛋!你怎可以不知道?”
吓了一大跳,侯爱凤花容失色的惊叫了一声,连忙站起来跑开……
皂衣老者忙不迭揽住她的肩胛,面无表情的望着疯狂的邵真,不知是恼火邵真的粗蛮,还是实际需要,他冷漠的道:“凤儿,咱们别理他,不妨让他吵一阵子,过一会他便会平静下来的。”
侯爱凤睫毛上仍沾着泪痕,心中不忍的望着邵真哽咽着道:“可是,爷爷,他这样子?”
“没事的。”
皂衣老者像是安慰的说:“他这样,已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心中的痛苦,我们是没办法替他解决的,不是吗?让他尽情的发泄个够,然后他便能减除他心中的痛苦了。”
侯爱凤拭着眼泪、凄声问道:“爷爷,他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叹了一口气,像是怜恤的望了一下邵真,皂衣老者沉声道:“大概是他头部受了太大的冲击,以致破坏了他脑部和眼部的机能。”
“太可怜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侯爱凤闭下眼,似是不忍观看邵真那惨状,把脸庞埋在皂衣老者胸前,哑声问道:“爷爷,我们有没有办法救他呢?”
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苦笑道:“我们能救活他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竟放声哭出来,侯爱凤哭得很伤心,彷佛就是她自己失明了,丧失记忆一样、她断续的问道:“那……那别,别的大夫是……是否能治好他呢……”
“很难说。”仍是摇了一下头,皂衣老者声音沙哑的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能。”
邵真闹着,哭着,要不是他觉得无法起身,他一定会跃下床来,良久,他终于冷静,不,应该说是累了,他沉沉的睡过去……
屋外,月光仍然照耀着,风儿依然吹着,可是,可以很深刻的体会出来,它染上了一层凄怆……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
辣辣的“秋老虎”被浓浓的,郁郁的,看起来像是没有杂质的云朵遮住了,层层的堆叠着朵朵的云翳,像棉絮,像豆腐,也像轻纱。
这种天气,并不适合引人遐想沉思。
它只是一个阴凉的天气,它代表秋天的典型——阴而不沉,静而不谧,不寒而燥,亦雅亦肃。
秋之虫,不再争鸣竞歌,悄悄的,只有风拂动树梢的声音,河水磨动沙石的声音……
平静的河水,像一条白色的带子,蜿蜒迤逦的伸展着,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处,去于何方,它不让人看到它的两端,只能让人知道它是“源源流长”的。
河水缓缓而流,显得很深沉,肃穆,没有滔天的浪花,没有澎湃的涛声,很静;静得像未经世故的处子坐禅,也静得像饱尝风霜的暮年人。
暗褐色的牛官石上,盘腿坐着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穿着一袭乳白的劲装,但有几处是用了不同颜色的布料缝补上去,在观感上,显得很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