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梦望着澹台盈转过竹林的身影,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你要看,就躲在一边看好了,叹什么气?”她的口气,充满了不屑。
她说着话,仍然是没有抬头,信手翻着书页,好像是自言自语。
荼蘼架后,慢慢地转过一个人,微微叹息:“以前听人说,女人总喜欢口是心非时,还不怎么相信,今天虽然看到了,却宁可没看到,伤了盈儿的心,难道你不心痛?小师姐,你何必自苦?”列云枫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他手中拿着把折扇,看打扮是要出门。
何必自苦?
这四个字,听到澹台梦心中不由得颤了几颤,可是她抬起眼来时,却不以为然,笑道:“小王爷,一个人怎么聪明都不会讨人厌,但要是自以为是的话,就会找讨人嫌。”她笑的时候,眉尖一挑,好像在嘲笑列云枫。
列云枫笑道:“那是我猜错了?难道是小师姐嫉妒盈儿妹妹?论容貌,小师姐也算漂亮,不过比盈儿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论人缘,盈儿就是纯真可爱,讨人喜欢,可是要论才情胆识,小师姐不知道强过盈儿多少倍,偏偏就不及小师妹那么有人缘,所以小师姐妒火中烧,才故意刁难盈儿?”他明知道不是这样,偏偏这么说,就是要激出澹台梦的话来,他不习惯这样漫不经心,冷淡无趣的澹台梦,他心里边,还是那个踏着满地月光而来的澹台梦,张扬犀利,光彩照人。
放下了诗卷,澹台梦嫣然一笑:“真正聪明的人,应该大智若愚,人人皆以为憨直可欺,人人皆被其所渔,拿出来卖弄的,从来都是小聪明,三国时那杨修又不是曹操的政敌对手,何以致死?”
听澹台梦嘲笑自己,列云枫也不生气,她肯反唇相讥,总是比那副事不关己、惜言如金的样子好得多。列云枫在手上转着折扇,笑道:“幸好我一点儿都不聪明,不然稀里糊涂地送了命,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小师姐这样聪明,我有道难题,想请教小师姐。”
澹台梦笑道:“小王爷洞达世情,自然知道这世上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尤其是聪明的人,上苍垂青的那份天赋,白糟蹋了岂不可惜?请教二字,说得不能太轻巧了。”
叹口气,列云枫忽然有些感慨,谁说的和聪明人说话是一点就透,比较省心?现在他提了个话头,看澹台梦笑盈盈的样子,大约是猜出来他是真的有事,所以话里带话,在和他谈条件。他不知道澹台梦在想着什么,所以说话就得特别小心,这个聪明诡诈的小师姐,让列云枫多少有些紧张:“那天,你没有被迷药迷晕?”
澹台梦笑道:“我刚刚看了那么好看的一出戏,怎么舍得晕倒?你那些把戏,也就哄哄小女孩吧。”
提到那天的事情,列云枫微窘:“师父精于歧黄之术,小师姐好像也颇精此道吧?”
秋波漫转,澹台梦微笑:“你自己不是也望闻切问,似模似样?再不然,还有你师父可以求教,放着明师不问,可见是不能见光的难题了。我是市井之人,奇货可居,你要求教我,得舍出点东西来。”
列云枫没想到澹台梦说得如此直接,她猜出自己有事儿相询,居然不问根由先提条件,难道她会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吗?不可能,就算澹台梦聪明绝顶,她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洞彻先机。
见他迟愣着,澹台梦含笑道:“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你舍都不肯舍,还想得到什么?”
列云枫笑道:“世间的东西,原非世间人所有,你的我的,最后不一定是谁的,有什么舍不得?”他停了一下“如果有个人,活着很多余,可是杀了他又投鼠忌器,怎么办?”
盈盈一笑,澹台梦问道:“那这个人是人人愤而侧目,还是你看着他堵心?”
列云枫笑道:“这有什么分别?”
澹台梦道:“如果是犯了众怒,你架桥拨火就好了,让他们鹬蚌相争去,你做你的渔翁,”她忍不住又笑“如果是你看着人家难受,又无可奈何,杀不了他,自己去死好了。”
说着话,她嫣然一笑,也不理他,自己拿着那卷诗书,沿着来时的路,袅袅婷婷地走了。
站在当地,列云枫有些哭笑不得,他就奇怪澹台梦怎么可能知道他想问什么呢,原来是不过是戏弄他而已。一笑过后,却是一阵怅然,澹台梦没有和任何人谈起她遭遇了什么事情,她假装失去了一段记忆,她受了伤,中了烈性的药,可是她连亲生父亲都要隐瞒。
话语可以骗人,眼神无法骗人,方才澹台梦虽然对妹妹淡漠无情,可是她望着澹台盈远去的背影,眼中掠过的伤痛比泪光更伤人。
到底她口是心非为了什么?到底她心里藏着多少秘密?这是个他看不透的女孩子,隐隐地,列云枫感觉澹台梦就好像一场忽然闯入的梦,斑斓多彩、光怪陆离,他对这场梦充满了好奇。
赢了自己,难道能让她感到快乐吗?澹台梦临走时那嫣然一笑中,带着几分得意,列云枫一笑,如果这样也能让她感觉到快乐的话,都输她几次也无所谓。
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往外走,后门那儿,小厮辰墨早等在那儿了,备好了一匹马。他要去无奈何庐,要是晚上,列云枫仗着自己的轻功,早飞奔了去,现在是青天白日,自然不方便在人家屋顶上乱闯,还是骑马快些。
牵着缰绳,列云枫懒懒地翻身上马,骑马、射箭、习字、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