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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近见蒋祖烜君文章中提到《艽野尘梦》,此乃民国时期“湘西王”陈渠珍写的一册笔记,记其于清朝覆亡前夕进出西藏的经过。“艽野”词出《小雅》,《毛传》释为“远荒之地”,正指西藏。“尘梦”的意境,则像是在说“往事并不如烟”(这是冰心《追忆吴雷川校长》文中的句子),颇含惜往伤逝的悲怆,因为有一位藏族女子,为了帮助作者逃出西藏,付出了她年轻的生命。

此书四十年前曾从陈氏后人借阅一次,为民国初年自印本,十分难得。因其内容有趣,如今还想再读,不知蒋君所见是原本还是后来印的?

《艽野尘梦》用的虽是文言,记叙却能委曲周到,描写也很注意细节。有些精彩片段,读时即深深为之吸引,读后又久久不能忘记,还不止一次在茶余饭后当故事讲过。以下便来复述几节,全凭记忆,难免出入,也有我故意添减之处,请读者观其大略可也。

宣统元年(1909)清军进藏,陈氏时任某部三营管带(营长)。过金沙江后,天气奇冷,宿营的牛皮帐篷夜间冻得硬如铁板。每日晨起,须先在帐中生火,烤一至二个时辰,待牛皮烤软,才能拆卸捆载到牦牛背上,这就快到开午饭的时候了。因此部队总要午后才能出发,只走得三四十里路,天色向晚,又要找宿营地支牛皮帐篷了。

在行军中,军官都有马骑,却不能一上路就骑马,而要步行好几里,待双脚走得发热,然后上马。骑行数里后,脚趾便会发冷,而且越来越冷,决不能等到冷得发病的程度,即须下马步行。如此走几里,骑几里,骑行的时间顶多一半,还得与步行士兵保持同样的速度,故骑行的路程也顶多一半而已。

营中各队(排),也为伤病士兵备有马匹。队里总有几个爱耍小聪明爱占小便宜的兵,见马少兵多,便抢先报告队长请求骑马。上马以后,稍有经验者知不能久坐,骑些时候就会下马,没经验又贪心不足者,总怕马被别人骑去,先是装脚痛不下马,结果脚真的冻痛冻僵,下不得马了。营里最后被冻伤冻残了的,便是各队最先争着骑马的这几个兵。

进驻拉萨以后,藏官笑脸相迎,还送了个年轻丫头给陈管带做小老婆(书中称之为“藏姬”);但没舒服几天,到了辛亥年(1911),这种笑脸就变成凶神恶煞相,要杀汉人了。“藏姬”西林却站到了男人这边,帮助陈氏和护兵逃出了拉萨。这时由原路东归已不可能,只好走藏北无人区,经过青海往西安。他们在无人区一度断粮,陈氏虽有武器,对天上飞的老鹰、地下跑的羚羊却毫无办法,幸亏西林枪法极精,弹无虚发,才不至于饿死。

最后到了西安,那里正流行麻疹,高寒山区无麻疹病毒,西林没有病过,没得免疫力,很快被传染。别人却以为成年人不会再“出麻子”,耽误了治疗,西林遂不幸病死,年仅一十九岁。陈氏对她还算有情义,将灵柩运回湘西,建了墓,还留下了这一册《艽野尘梦》。

《艽野尘梦》中最精彩的故事,也是在无人区中发生的。某次行至有水草处准备安歇,遇上几个去拉萨的喇嘛也来了,他们的马多,食物也多,态度却很友善,应允以一匹驮马和若干食物相赠。护兵见喇嘛有油水,不知其带刀枪,便想尽杀其人,尽夺其物,决定翌日整装待发时动手,以为这样对方不会防备,事后也无须收拾,最为妥当。陈氏虽以为不可,但寡难阻众,只得听之。

第二天一早,喇嘛送来了驮马食物,还帮助他们将各人坐骑上原带的物品转移到驮马身上,说是轻装利于快走。整装已毕,护兵就开了枪,击伤一个喇嘛。谁知几个喇嘛(连同伤者)反应极快,立即飞身上马,并迅速从宽大的藏袍中出枪还击,护兵应声倒地,一死一伤,喇嘛们却绝尘而去。更没想到的是,刚送来的那匹驮马也跟着跑去,不仅带走了礼品,还带走了他们原有的食物和用品。

食物没了,护兵也没了,报应如此之快,真令人惊骇。但作者根本来不及惊骇,因为在无人区中没了食物,很快便会饿死,如无西林同行,结果就只能是黄沙中又多一堆白骨了。

这几节故事,略可见清末民初“荒野”情况之一斑,也是边疆史有价值的资料。

笔记作为一种私人记述,本可补正史之不足,笔墨若能生动传神,则更有文学的趣味,这便是我喜读笔记的原因。人们多以为笔记都是古人作品,是一种陈死的体裁,殊不知笔记大家黄秋岳、徐一士、刘禺生等都是近几十年中人物,陈渠珍则一九五二年去世时还是湖南省人民政府的委员,实在可称为今人了。

书如今越印越多,古旧书被炒来炒去,能“发掘”的好像都发掘出来了。像《艽野尘梦》这样原来无名的薄本小册,因为是私人笔记私家印本,又无关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所以反多湮没,甚至图书馆的目录里也查不到。十多年前我笺释印行过一册《儿童杂事诗》,几年前又整理印行过一册《林屋山人送米图卷子》,二书的性质,亦与我所说的笔记大略相近,因为孤陋寡闻,至今仍少见有继续做这种拾遗辑佚事情的人,难道这类著述的命运总是寂寞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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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奇书《艽野尘梦》

文 三 七

曾读《汉书·李陵传》,自“陵止营浚稽山”,至“鼙鼓不鸣”,文不满五百,而转斗千里的情状,已宛然可以想念。李陵是个将军啊,而自古牵骡负橐,为生计所驱,辗转于无途之途者,十九为普通百姓,死于道者,又不知有几百千万,特无人作传耳。绝域之通,我们在历史书中只读到一片欢呼之声,其间垂死的呻吟,枕藉的白骨,早掩没在西陲的沙雪中;即使我今天所推荐的这一部《艽野尘梦》,作者对一百多名同行者道死的细节,也无详述。但在我国的群籍中,死里逃生于绝地者的追记,又足以惊心动魂的,以此书为第一,盖死者无法开口,生者多不通文墨,所以众多更惨烈的事实,只有与死者同化了。

《艽野尘梦》的作者陈渠珍后来也是大人物了,沈从文的读者大概都知道他,所谓“湘西王”,割据一方逾二十年,但在故事开始的1909年,他尚是清军中的一名管带。驻藏办事大臣联豫与藏方不睦,调川军入藏欲为挟制,至有###出走之事,这些是史家的事,也不去说它;不久武昌事变,驻藏清军内乱,杀左参赞罗长裿,拥协统钟颖为首,抢掠拉萨,至被藏兵围攻缴械,而军中仇怨纠葛,钟颖被案诛,诸将仍复相攻,这是后来的事,也不去说它;只说陈渠珍当鼎革之际,惧祸之将至,率了一百一十五名湘西(及滇黔籍)子弟兵,集体地开了小差,于辛亥年十一月间从工布江达出发,北上青海,却走入了无人的绝域,一行人餐风宿雪,日有死亡,待到第二年六月获救时,只活下来七人。

中间的一段路线,为本书做注的任乃强先生精熟藏区史地,也不能确考,所绘图形,终无法得其究竟。大致这一行人出那曲地区后,不久便西偏。他们雇了一名老喇嘛为向导,或为彼有意引入死地,也未可知。至通天河该喇嘛就逃掉了,此后更是盲人瞎马,一脚沙一脚雪地乱走。时当冬季,北风觱发,酷寒可想而知;粮食尽则屠牲口,牲口尽则连行李也不能带,自然冻馁更甚。中间种种细节,读来惨怛,如火柴将尽之时:

“每发火时先取干骡粪,搓揉成细末。再撕贴身衣上之布,卷成小条。###人顺风向,排列成两行而立,相去一二尺,头相交,衣相接,不使透风。一人居中,兢兢然括火柴,燃布条,然后开其当风一面,使微风吹入,以助火势。布条着火后,置地上,覆以骡粪细未。……”

身处绝境,人的本性表露无遗。陈渠珍先既不能约束兵士,后于绝境中遇一小队蒙古喇嘛,饷以酒食,许以赠粮,而人心无厌,兵士复密议袭杀之以夺其资粮,陈氏闻知其谋,惟空言劝谕而已。次晨兵士果暴起攻击,交火后陈部死伤六人,喇嘛死三人,四人逃去,“行李财物,既随骆驼飞去,即许赠糌粑二包亦口惠而实不至,至可痛心也”。陈云“痛心”,我不得不说他们“活该”啊。

所可歌可泣者,陈渠珍驻德摩时纳一藏族女子西原,陈氏原有妻子,娶西原未必非出于军旅无聊之心,而西原之勇敢高尚,如暗夜之灯,一路之生死与共,亦足锻造真情。获救后过西安,西原染天花,一病而逝。陈氏既葬西原,“入室,觉伊不见。室冷帏空,天胡不吊,厄我至此,又不禁仰天长号,泪尽声嘶也。余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辍笔矣”。

此书重庆出版社曾于1982年标点出版。我读到的是西藏人民出版社1999年的版本,前有82年编者序,似乎是旧版的,但任乃强先生已于1989年去世,旧序中“八十六岁高龄的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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